葡萄田的男人(11)_金襄

十一

　　種葡萄竟然還有趣？智賢無語，只好擠出一絲笑容。

　　按她原本的個性，這個時候肯定會大聲叫道：「這種事情我絕對不會做。要麼你把葡萄田直接給我，要麼把它捐給國家，種地？免談！」

　　但是，當這句話爬到喉嚨時，她眼前立即浮現出媽媽滿臉淒苦抱怨的樣子，於是，硬忍了下去。

　　「這個葡萄田我經營幾十年了，現在老了，身體不行了，想把整個園子轉一圈都很難。如果賣掉的話，我一個老頭子又花不完那麼大一筆錢，況且這裡畢竟是父母遺留下來的，不僅於理不合也實在不忍心。如果我有個子女或者孫子的話，就不會出現這種頭痛的事情了，可惜……後來，那些傢伙一聽我說要把葡萄田送給別人，他們都懷疑我腦袋是不是出問題了。」

　　聽到這兒，智賢不禁有些心慌。

　　因為爸爸和媽媽也不止一次地說，爺爺這樣做是不是腦袋出問題了之類的話。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把葡萄田交給你嗎？」

　　「不太清楚。」

　　這也正是智賢感到大為好奇的一個問題。論血緣關係，自己和這個爺爺並不近；論禮尚往來，自己沒給過他什麼好處，爸爸也沒有，那他怎麼會想到把這麼大的葡萄田留給我呢？而且也不是爸爸。

　　「我有兩個弟弟，五個侄子。剛才我也告訴你了，那幾個小子個個都只會耍滑頭，不孝順不說，見到我竟連個招呼都不打。但是你爸爸卻不同，雖然我和他的血緣關係比較疏遠，也沒有給過他什麼，但他每次來村子的時候，都會過來看看我，問問我的身體如何，甚至還給我買酒喝。對我這樣好的人只有你爸爸一個。」

　　「這樣啊！」

　　這件事還是第一次聽說，以前爸爸連提都沒有提起過。看來，在爸爸眼裡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對爺爺而言，卻是一件令他非常感動且銘記於心的大事。

　　「還有你，你小時候經常向我問安，跟我撒嬌。弟妹過世的時候，跟爺爺打招呼也只有你，而那幫臭傢伙們除了斜眼瞪我之外沒有別的。」

　　這個爺爺真是黑白分明，那些侄子和侄孫們對他的不公待遇一直都放在心上。

　　等一下，我好像沒跟堂爺爺撒過嬌、打過招呼吧？怎麼一點兒都不記得了？智賢唯一能夠記起來的只有牙疼那次，而且還是學著爺爺的樣子咬牙瞪眼。不過，既然爺爺這麼說，那就算有吧，反正這也不是一件壞事。

　　「如果你也想賣掉這個園子，那我也希望你先種兩年，完了之後再賣。」

　　「我知道了，爺爺。不過，您真的打算把它交給我嗎？」

　　「當然是真的了，否則我要你過來幹什麼？」

　　「是……」

　　智賢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悲哀，臉上的笑容也是不陰不陽的讓外人捉摸不透。近幾年地價飛漲，擁有巴掌一塊大小的地都會被稱為富豪，何況是這麼大的葡萄田，而且還是都由智賢一個人來繼承。按理說，她應該高興得暈過去才對，可是一想到還要種兩年地，就不禁要鬱悶地暈過去，感覺前途一片渺茫。如果只是地，且沒有任何附加條件的話，給多少地她都不會嫌多，然而就是那個要命的條件像是一塊巨石一般重重地壓在智賢的胸口上。

　　「那，這飯桌就由你來收拾？」

　　「啊？噢，是，我做就行了。」

　　「嗯，我到前面不遠的孟老頭家裡待會兒，回來不會太晚的。」

　　「好的，您路上小心。」

　　雖然不知道孟老頭是何許人物，但智賢正因爺爺在旁邊看著她收拾飯桌而心裡一直惴惴不安呢，聽他說要出去當然是一百個願意了。

　　「種葡萄……我？這怎麼種啊？不過，媽媽說只要葡萄田一到手他們就過來幫忙，嗯！應該沒問題……哎！算了，不想了，想不出結果來的。」

　　桌子收拾好了，開始準備洗碗筷。可是她翻遍了整個小廚房，就是沒有看到橡膠手套。心想：也許他們洗碗從不用這個，所以根本就沒買吧！於是，無奈之下，智賢只好伸出嫩滑的小手……

　　「這樣會長濕疹的……」

　　這兩年用來洗碗的洗碗布層出不窮，無論樣式還是功能都一批勝過一批，而此時她手裡拿的這個，不知用過幾年了，已經團到了一起，只能依稀看出它原來是什麼樣子的。智賢一邊擠出洗潔精，一邊暗暗責怪把自己趕到這裡來的父母。手和碗因為洗潔精緣故變得非常光滑，沒有橡膠手套，也沒有好用且乾淨的洗碗布，從而使得智賢的怨言更加多起來。

　　碗是不銹鋼的，自然沒有摔碎的可能，不過，裝菜的幾個小碟子卻是玻璃製品，一不注意就會聽到「啪」的響聲，因此她不得不萬分小心。

　　「必須得買橡膠手套，明天，明天就買。」

　　費了半天勁，終於收拾完畢，智賢呼出一口氣走出令自己神經緊張的廚房，坐到了榻榻米上。她忽然發現村裡的夜晚比城市裡的夜晚來得要快。

　　「可能因為這裡不像首爾那樣有各種燈光照明吧！這是真正的黑夜，四周沒有亮光，沒有吵鬧，安靜得只能聽到幾聲蛐蛐叫。」

　　天色越來越晚，爺爺還沒有回來的跡象，她本想等爺爺回來後打個招呼再去睡，看來暫時是沒有那個可能了。智賢只好先回自己房間，然後等有開門的聲音傳來時再出來。當她推門進來時發現不知何時被褥和枕頭已經被放好了，不由得笑了笑，自言自語道：

　　「有了被褥就不覺得那麼空曠了。」

　　智賢鋪好床，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晚上吃的飯到現在也沒有消化掉，肚子依然鼓鼓的。

　　「啊，好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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