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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通常來說,懸疑片不會因為編劇的婦人之仁而突然變成純愛片。

  (導演神情嚴肅地在一旁舉著喇叭大喊:「各部門都給我回來。開玩笑吧?如果殺人案都可以不了了之——)井原微笑著把手機闔上收回口袋,抬起頭,起眼睛花了好幾秒才聚焦成功,看清從車裡走出來的人(還要員警做什麼?攝影重新開機!」)臉上立刻蒙了層陰影。(黑面代表我的心——by編劇)

  這次他不再上樓叨擾全體家庭成員,大概是意識到關鍵環節只有井原,父母的態度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知道他不會碰了個釘子就偃旗息鼓,男生也並沒有感到太過意外。

  「找個咖啡廳坐坐吧?」

  對這個提議,井原沒有理由拒絕。

  「說實話,我根本沒考慮過你不同意接受催眠的可能性。」

  「憑什麼相信我一定會接受?」井原漫不經心地直視他的眼睛,「破案、找出兇手,應該是員警的職責吧?把全部希望寄託在受害人家屬身上算怎麼回事?」

  「不是全部希望寄託在你身上,對此你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只是嘗試一下。」

  「嘗試一下?和賭徒的心理有什麼區別?」

  「只是需要你配合調查的一個方向」

  「我們發現現場,我們用記憶替代照片記錄現場,我們接受催眠努力回憶蛛絲馬跡,我們提供嫌疑人名單,我們指認兇手,是不是還需要我們起訴兇手把他送進監獄?」而你們,所做的不過是每隔六年去掉一個錯誤答案。到底是誰在配合誰?」

  高警官聽出男生嘲諷中的敵意,傷腦筋地蹩著眉:「話不是這樣說我相信你也很想找到殺害你小姨的兇手」

  「抱歉。我不想。」

  「什麼?」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高警官判斷不出這究竟是獨生子女自私症還是無限延長的叛逆期。記憶追溯到六年前,這個男孩可是異乎尋常的懂事,不僅順利錄了口供,而且支開表妹避免她目擊現場的做法讓所有到場的警官都刮目相看。

  「據說大部分兇殺案都不複雜,都在一兩個月內破獲,否則就很可能變成無頭懸案。時隔六年的案件,不僅沒有出現新線索,連證物都很有可能以為保存方面的問題無法再派上用場,偵破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是什麼因素使你這麼執著地要把時間精力浪費在這個案件上?」提問者換成了井原。

  「它很特殊。這是我調到重案組辦理的第一個案子,那時候我是個新手,再加上嫌疑人迅速承認罪行,所以幾乎沒有展開調查。這個案子困擾了我,如果是因為我的疏忽使兇手逍遙法外無法告慰逝者在天之靈,我想我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安心。」警官說得聲情並茂,把自己都感動了。

  可井原不僅毫不動容,反而搖頭先笑:「你留意自己剛才用了幾個『我』字嗎?」

  「」

  「你把它當做你的案子,第一個,意義重大。當時你是個新手,但迅速就獲得了成功,也許日後破案的自信也源自於此。發現自己第一步就走偏後,你惶恐了,慌張了。良心不安了,下決心要糾正它,但無論如何也是為了你自己,自始至終也沒考慮過受害人家屬。麥芒花了六年時接受一個殘忍的事實——一個暴徒殺害了她媽媽,至今也很難說徹底走出了陰影。因為你當年的草率,她不得不接受另一個殘忍的事實——搞錯了兇手。因為你現在的自私,她很可能要從頭再經歷一次。我不在乎誰是兇手,因為暴徒甲和暴徒乙對麥芒而言是一樣的,我不在乎兇手是落網還是在逃,因為怎麼樣都無法改變麥芒失去母親的現實。我不在乎逝者,因為生者更值得我關心。麥芒應該從這件事反復的折磨中解脫出來,走自己的人生路了。但願你良知尚存,再也不要帶著那些奇思妙想各種嘗試出現在麥芒面前。」

  井原從容地站起來,把啞口無言的警官晾在店裡,率先離開。

  推門而出,陽光宣洩一地,他長籲一口氣,用餘光瞥了眼臨窗那個位置上低頭的沉思的警官。

  發揮得不錯,看起來暫時把他唬住了。但對方是經驗豐富的員警,井原並沒自負到認為一番斥責就能騙過他。

  這才只是個開始。

  §第七話

  十一過後,暑假還沒退去,風在裸露的皮膚上,依然有種針刺般的觸感。

  體育課,光是熱身運動就使兩個女生出現中暑的症狀,老師沒撤,只好將全員拉進室內籃球館,讓大家進行練習賽,可受傷或身體不適的女生卻照舊不斷被隊友扶去保健室。

  「大家真的很認真。」因例假緣故坐在場邊觀戰的麥芒不禁感慨,接著她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嗤笑,回過頭,原來是衛葳,雙手交在胸前倚著牆,眼裡交織著狡黠與憐憫。

  「什麼認真,你沒看出她們不是在打籃球而是在打架嗎?」

  「打架?」

  小姑娘迅速裝過頭重新望向場上,雖然女生打起籃球來根本不知規則為何物,但正如衛葳所說的,這場練習賽的激烈與認真好勝無關。有些連籃球邊都挨不上的區域,對陣雙方也在沒來由地「指甲相向」,讓麥芒看得困惑,「這是……為什麼呢?」

  「說到底,只不過是借這個機會發洩怨氣而已。我們班的女生早就四分五裂了,都是因為祈寒。」

  「祈寒……挑撥離間了嗎?」

  你思考的角度還真特別。衛葳朝天花板翻了翻白眼。

  「大家都喜歡祈寒,可是祈寒只有一個。而且他又是那種來者不拒的個性,搞得每個人都心存幻想。」

  天氣太熱,長髮變成毛皮圍脖,麥芒開始把它們從耳側往下編成麻花。「那大家都和祈寒做朋友不就好了嗎?」

  「你到底是懂還是不懂啊!」衛葳突然大聲嚷出來,不僅麥芒被嚇得一哆嗦,兩三個靠近場邊的同班同學也望向這個方向,衛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才放低聲音:「你就是這樣裝單純來反襯我們的複雜的吧。所以祈寒才會整天和你泡在一起。如果做不成情侶,以朋友的身份霸佔著他也不錯。你是這樣盤算的對吧?」

  「嗯,對,我和祈寒確實是朋友。」麥芒認認真真地點頭。

  衛葳愣了兩秒,歎了口氣:「你有沒有聽懂我的重點啊……真是……」

  麥芒直接把歎氣理解為疲勞,拍拍身邊的座位,「要不要過來坐啊?一直站著對身體不好。」

  「我才沒有身體不舒服,只是不想去場上趟渾水,你不覺得如果現在我也參賽,激烈程度會翻倍嗎?」

  「裝……裝病?」麥芒像被擊倒似的後仰四十五度,「和我一樣啊!」

  「哈啊?」麥芒也裝病這點倒是出乎衛葳意料。

  「太熱了啊。」說的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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