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第二期(16)

十六

　　3、再遇韓珍

　　夏末。

　　陽光收斂了許多。

　　炎熱的空氣被布上一層淡淡的涼霧。

　　枝椏垂頭，樹葉開始面向大地，秋天的氣息漸漸逼近。

　　姚樂琴那件事過去已經有一些日子，艾小婧並沒有遇到任何麻煩。她也漸漸忘了這件事情。

　　一絲冷風吹過。傍晚的風是帶著涼意的，黃昏的光，籠罩著世界，像一副巨大的油畫。艾小婧習慣的走在去往陳瀚彬家的路上，從學校延伸到這裡的路，她已經數不清楚到底走了多少回，從陳瀚彬生日後，她依然堅持每天都去做鐘點工，他們之間的語言越來越少，已經接近於無。一種接近與啞巴的生活，讓艾小婧有點茫然。

　　在那間幽暗的房子裡，她始終沒有見到陳德，聽說他常常出國辦畫展，可不能因為此就連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不顧起來吧！所以她堅信，只要她堅持，一定可以見到陳德。

　　剛打開門，悅耳的鋼琴聲注入耳朵，這是一種聽覺上的享受。

　　陳瀚彬如同是為鋼琴而生，只要他動一動手指，就會讓人失神。可是他的眼神裡，總是帶著一抹憂傷，艾小婧看了一眼他對著鋼琴的背影，挺拔的脊背，優雅的雙臂。這樣的人，為什麼又要被賦予一個無比暴躁的臭脾氣呢！

　　轉身，進入廚房。手停留在飯鍋上，不知不覺，她便沉浸在他的音樂中。

　　忘了過了多久，等到一曲結束後，陳瀚彬不知不覺得轉頭看向廚房。看著呆立著的艾小婧，紮著圍裙的她的確是個合格的鐘點工。他突然發現很喜歡這種感覺，靜靜的看著她忙碌。習慣了家裡有這麼一個人，無聲的忍受著他的一切。

　　他想到了生日那晚，記憶是朦朧的，可他記得那碗長壽麵，記得自己拉著她的手，喊蘇琪的名字，記得她轉身離開的背影比蘇琪多了一絲牽掛。在她心底，或許也是擔心他的吧。

　　第一次，陳瀚彬認真回憶起他們相識至今的畫面。那個陽光下按響他門鈴的女孩，帶著幾絲錯愕，走進了他的生活。肆意的開口要求他彈奏"少女的祈禱"，她是無辜的吧，又怎麼會知道這首曲子對他來說又怎樣的意義。

　　那是陳瀚彬曾經最熟悉的曲子，他都快忘了自己多久沒有去觸碰了。在這個傍晚，他忽然有些想念那個旋律了，想著，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幾乎是本能的，修長的手指落在了黑白相間的琴鍵上。

　　熟練的彈奏起來， "少女的祈禱"，緩緩從他指尖流瀉出來。

　　腦中，不自覺的又想起了蘇琪，她的笑，她的乖巧，即使是她的任性，仿佛都是他愛的。緩緩的，一切似乎都亂了，蘇琪的臉變得有些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艾小婧……

　　空氣仿佛是在這一刻凝結了，在那熟悉的音樂響起後，小婧怔住了。微啟著唇，半天都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記得自己曾經要求陳瀚彬彈奏過，可是他卻生氣的把她趕走了。那一次呢，他是帶著怎樣的心情彈的？是不是又想起了那個照片上的女孩。心裡的痛好受些了嗎？小婧很想問他，可是她更清楚自己沒有多嘴的資格。

　　她只有閉上眼，一如既往的在他的世界裡扮演著空氣。安靜的聆聽這首曲子，想著媽媽哼唱時的表情。唇角，不自覺的揚起了笑容。

　　一個少女在傾訴，對愛情祈禱，求上天眷戀，讓他們可以相愛到永遠。不要離別……

　　艾小婧靜靜的聽著。

　　這是享受，是思念，是祈禱。

　　她也要祈禱。

　　她祈禱天上的媽媽能聽見這首曲子，這是陳德兒子親手彈奏的，少女的祈禱。

　　媽媽，你可以聽見嗎？你一定會聽見的，我好想你，真的好想。自從你離開以後，我的生活幾乎全部被抽離，無論哭，還是笑，仿佛都沒有太多的意義。是你為我賦予生活的意義，可你為什麼狠心的留下女兒一個人生活。為什麼啊？

　　淚水伴著笑容決堤。

　　那心裡的隱隱作痛又被牽引出來，毫不留情的。

　　音樂戛然而止，艾小婧的思緒忽然中斷。客廳好像有什麼聲音，是女生的聲音，有些尖銳。家裡怎麼會來女生呢？

　　"啊--"

　　血從手指滴落，流溢，散落在菜板上，是一點點綻開的鮮紅，刺目的小紅花。

　　留神那一刻，菜刀不小心碰到艾小婧的手。艾小婧快速抽出面巾紙包裹住手指，幸好只是個小傷口，並無大礙。

　　"怎麼了？"陳瀚彬聞聲跑過來，後邊還跟著一個女生。

　　女生像一隻高傲的孔雀，高跟鞋的聲音敲打著地板。嘴裡還叨咕著："陳瀚彬，陳瀚彬，你家裡怎麼可以有女生？那是女生的聲音……你……"

　　凝結。空氣清爽起來，一切是那麼的透明。

　　兩個女生對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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