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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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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惑了。 我又想起鄭揚。他的關懷、他的包容,他從來不埋怨的樣子,他總是開玩笑:妹子,可憐我就給我做女朋友啊! 而我只當是說笑。 是因為太熟悉了吧?所以親情的成分好像一點點撒到鍋裡的鹽末一樣越積越多。 於是,生活就變成了一鍋鹹粥。 週三下午鄭揚沒課,傍晚來我們學校的餐廳一起吃飯。他拿我的飯卡買飯,一趟又一趟來回送菜,而我拿餐具,盛免費的湯。我看看四周,幾乎覺得我們和任何一對一起吃飯的校園情侶沒有什麼區別。 我看著鄭揚有點發呆。他敲敲我的碗:「吃飯也走神啊,姑娘!」 他看看我,表情裡有一絲好奇,一絲縱容。他的語氣帶點慣常的自信和戲謔:「丫頭,你們學校美女真多,你就沒有壓力嗎?」 他又看我,咽口米飯:「真是奇怪,我們這個最不漂亮的丫頭卻是最出名的一個,而我居然認識一個好大的名人啊!」 他誇張地張大嘴巴,發出一聲「啊」。我瞪他,順手往那張嘴裡塞了半隻四喜丸子。他很費勁地吞咽,狠狠瞪我。 「食堂裡不准餵飯!」一聲暴喝,林卡從天而降站在我身後。 我頭都不回:「你不是從來不吃食堂的這些殘羹冷炙嗎?」 林卡笑嘻嘻地坐到我旁邊:「有帥哥作陪,我可以忍受。」 我白她一眼:「真肉麻。」 鄭揚笑得什麼似的。我嘲笑他:「林卡一看見你就可以飽了,秀色可餐啊!」 鄭揚笑著搖搖頭:「我和林卡現在是同事,天天見,已經不算秀色了。」 「什麼?」我有點暈。 林卡得意地拍拍手:「我們應聘到同一個欄目組了,交通台的『交通心情播報』,一男一女兩個主持人,我們是搭檔。」 我倒抽一口冷氣:「那電視臺的合同怎麼辦?」 林卡笑笑:「沒事的,交通台的節目是晚上8點到9點,不衝突。」 我轉頭看鄭揚,他給我比劃一個「V」字手勢,又看看林卡,她那麼高興,於是我感覺自己也高興起來。 我舉起面前的粥碗,裡面的所謂紫菜蛋花湯因為過多的澱粉而顯得渾濁凝滯,因陋就簡,我只能拿這個來表達對我兩位最要好的朋友兼同行的祝福:「祝你們合作愉快!」 林卡和鄭揚也舉起碗,輕輕的「當當」聲響起來。我覺得這樣的感覺真美好——和朋友在一起,哪怕是在大學餐廳裡吃難吃的飯菜,都可以覺得由衷的幸福。 13-1 有些事一定是宿命。 所謂宿命,我想,或許就是你在既定的路上行走,本來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卻總要遇見許許多多臨時加入的人。而恰巧,這些人正是你不走另外一條路的原因。 比如:在我刻意避開夏薇薇之後,因為做節目的緣故,我卻認識了夏婉婷。 夏婉婷是夏薇薇的親妹妹,「行知學校」高二年級的學生,漂亮的女孩子——並且,是個聽不到聲音,也無法說話的聾啞人。 看見她的一瞬間,我被深深地震撼了。 我在心裡想:造物主多麼不公平,你把美麗給了一個女孩子,然後把聲音收走了。就仿佛蝴蝶有斑斕的色彩,卻沒有耳朵。 夏婉婷站在我面前微笑,她的眼睛完成一道好看的月牙,白皙的臉孔上盛開燦爛明媚的花朵。 她伸出手,在胸前起伏著比劃手語。我看著她透明的、粉紅色的修長手指,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站在她身邊的老師為我翻譯:「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微笑了:「我也很高興認識你,你真是漂亮的女孩子。」 她搖搖頭,用手「說」:「我不漂亮,但我希望可以變得美好。老師說過的,雖然殘缺,也可以變得很美好。」 我瞪大眼睛看著她,看她平和的笑容,以及遠超過17歲這個年紀的安然。 在夏婉婷的帶領下,我認識了「行知學校」這所特殊教育學校裡一些特殊的人:聾啞的舞蹈女孩段筱琳、失去雙腿卻有一雙剪紙巧手的男孩周遠方、失明卻努力自學英語的男孩丁鑫…… 那是一個很特殊的學校,磚紅色的兩層樓掩映在層層疊疊的爬山虎下。是我見過的最安靜的學校,卻帶給我最巨大的震撼。 在那些特殊的孩子們身上,我奇跡般地看到了一種堅韌不拔的力量。透過他們,隱約,還可以看到一個左撇子女孩黯淡、晦澀的過往。 在這個左撇子女孩17歲的那一年,青春是凝固的白、肅穆的灰,她甚至從來沒有想到:即便殘缺,都可以變得美好,而她,從來未曾缺少過什麼。 而這道理,我居然到今天才悟懂?! 在蜿蜒的校園小徑邊,夏婉婷與我並肩安靜地坐。手語翻譯老師有事先離開了,我和婉婷通過紙筆交流。 「姐姐,我看過你的節目,很懷舊、很溫暖呢。」 「謝謝你,我們這次來,就是想做一期關於殘疾人的主題節目,讓更多人知道他們的美好。」 她畫個笑臉:「謝謝你。」 又補充一行字:「我姐姐也在藝術學院讀書,她叫夏薇薇,姐姐你認識她嗎?」 我一愣:「夏薇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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