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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你親手埋下我的愛、我的希望,你給我最美好的錯覺,然後,你縱容別人收走了。你不發一言,默認了別人的愚弄,默認了自己的參與,默認了我的傻、我的無藥可救!

  你讓我如何才能原諒你?!

  我做不到。做不到寬容、大度、豁達、釋然,我仍舊只是個用小心眼偷偷喜歡你的女孩子,以暗戀的姿態,不奢求更多,卻悄悄收藏那些幸福的瞬間。可現在,居然要別人告訴我,這些,全部都是假的?!

  是假的嗎?我不願意相信。可設若是真的,你如何連句解釋都沒有?

  我並不指望你喜歡我。只要你說,這不是賭,不關乎喜歡與不喜歡,也可以。

  可是,你沒有。

  你讓我知道了自己的可憐與可恥。

  ……

  就這樣,每天傍晚放學時,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膠著在我背後的目光,這樣的目光讓我感到鑽心地疼

  然而我不敢回頭,我只能加快步子往前走——我以為,當我大步向前走的時候,我可以離痛苦遠一些、再遠一些。

  可是,他始終坐在我的左手邊。他沒有提出換同桌,我也沒有。不過不可否認的是我們之間慢慢豎起一道看不見的防線:在防線的這一邊,我把椅子儘量挪到課桌的最右邊,我不能讓自己碰掉他的筆,因為假使碰掉了,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辦法說「對不起」。

  然而奇怪的是,從那以後,一直到高一結束升入高二,我再也沒有碰掉過他的筆。

  直到高一學年末的結業考之後。

  那是6月,我還記得,那次結業考之後,我們班就要被拆成很多份——有人去理科班,有人去文科班。

  我們班在一起的最後一次活動,是結業考之後第二天的集體聚餐。

  5-2

  聚餐是在海邊的一家飯店,因為人多,便把整個二樓宴會廳包了下來。大廳東面是一大排窗戶,能看見外面一望無際的海。我坐在一個能看見海的位置上,右手邊坐著一個平時也不怎麼說話的女生,左手邊的位子自然而然是空著的。

  可是令我沒想到的是那天的氣氛居然很熱烈——或許是馬上就要分開的緣故,所有人都捐棄前嫌,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飲料。深褐色的可口可樂看上去很像紅酒,一杯杯地把聚餐推向了高潮。

  那些平時不怎麼和我說話的人,路過我身邊的時候都沒有忘記把玻璃杯在我的杯口上輕輕碰觸,然後說一點祝福的話。徐暢也走過來,和我旁邊的女生說了幾句話之後就走到了我身邊,他有點窘迫,但是還是囁嚅著說:「陶瀅,對不起。」

  我愣住了。

  他叫我陶瀅,他說對不起?

  我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

  可是我仔細看看他的表情,很真誠。

  他說:「我報了理科,要分開了,說聲再見吧。」

  我微笑了,我說:「再見。」

  他也笑了。不知道為什麼,我那麼容易就接受了他的道歉。

  後來我想,或許是因為本來就不喜歡,所以沒有想像中那麼多的恨。

  又過了一會,張懌也走過來了。他在我左手邊的位置坐下,大家都在忙著相互說些祝福的話,所以沒有人注意我們。我不理他,挾一箸上湯小白菜,又一下下把白菜撕成絲。我的目光始終只注視眼前小小的碟,他幾次想開口,可還是沒有開得了口。

  直到他也拿起筷子來想要脅什麼菜的時候,我恰好把胳膊收回來,就在那碰撞的一瞬間,「啪啦」,他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聲音很脆,不大,沒有人注意,可是我們兩個人突然都僵住。

  過了幾秒鐘,他歎口氣,彎腰把筷子撿起來。他這麼做的時候,我似乎想起不過半年前,那個穿著咖啡色毛衣的男生,微笑著說:「沒關係。」

  然後他直起腰,用餐巾紙把筷子擦乾淨,他這麼擦的時候我聽見他低低的聲音:「陶瀅,你的左面要麼不能坐人,要麼就得坐一個甘心一輩子彎腰撿筷子的人。」

  說完這句話他抬頭看著我,他的目光乾淨純粹。可是,我的四周在這一刻好像遮罩了所有聲音,我在無聲的世界裡,張張口,卻說不出話。

  他說:「陶瀅,對不起。」

  其實,我也很想說「沒關係。」

  我知道到了這個時候我應該這樣,至少看上去顯得我很大度。

  可是我做不到。

  事實是,我站起身,端起杯子去了隔壁桌,把他一個人撂在那裡。

  我用餘光看得見:他低下頭,一下,又一下,狠狠擦著筷子。

  我的心裡有揪心的疼,不知道從哪裡而來,疼得想要流淚。

  這是我們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集體活動,終究,我什麼都沒有說。

  幾年後,翻開那時候的日記本,我看見這樣一些話:

  你見過一望無際的大海麼?見過綿延萬里的海灘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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