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終場 | 上頁 下頁
三一


  他猛地握住我的手,非常大聲地對著天空大吼:「將來我們結婚時,到青島來度蜜月。」

  我騰地一下,臉漲得通紅,幸虧後面的那幫傢伙都醉傻了,沒醉傻的也以為我們醉傻了。我過了很久,才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他卻立即就聽到了,沖著我傻笑。

  不管別人如何看這座城市,它,在我們心中,是最美的一個夢。我們微笑著約定,一定會再回來。我們都以為,只要有了約定,我們就可以永遠保留住那份幸福。

  我們取道北京回家,因為是暑假,火車票不好買,尤其是臥鋪票,邢老師麻煩了甄公子才替所有人搞定了火車票。統計買臥鋪票的人數時,多了好幾個同學登記。其實,我手頭也有餘錢,不過,我早就想買一套魯迅全集了,所以,想都沒有想就放棄了。

  在車站時,張駿一手拖著自己的行李,一手拖著我的行李,我有點緊張,怕老師發現異樣,後來看見也有別的男生幫女生拿行李,才放下心來。

  火車站的人非常多,邢老師一邊緊張地點著人頭,一邊大叫著說:「都跟緊了,別走散了,去臥鋪車廂的跟著我,張駿押後;去硬座車廂的跟著王老師,沈遠哲押後。」

  我要拿回自己的行李,張駿說:「你跟著我走就行了。」

  我不解地看著他,走在前面的甄公子回頭笑著說:「張駿已經讓我給你買了臥鋪票。」

  周圍幾個聽到這話的同學,視線都盯向我,黃薇眼中更是毫無掩飾的鄙夷不屑。我突然覺得很受傷,我是沒錢,可我很樂意坐硬座,我一把抓住自己的行李:「放手!」

  張駿看到我的臉色,猶豫了一下,放開了,我拖著行李,小步跑著去追林依然和沈遠哲。

  直到上了火車,我仍覺得自己臉頰發燙,手發抖。

  不一會,張駿就匆匆而來,和林依然打了聲招呼,坐到了我旁邊。我側頭看著車廂外面不動,也不說話。

  張駿完全不能理解我那一瞬間的羞辱感,在他看來,他買了臥鋪票,想給我一個驚喜,是為了讓我能坐得更舒服,這樣我們倆也有更多一點的私人空間,可我卻生氣了。

  他在一旁賠了很久的小心,又說好話,又說軟話,低聲央求我去臥鋪車廂,我仍然緊閉著嘴巴,看著窗外,不和他說話。

  我的冷漠,他的小心,引起了同學們的注意,很多同學都看著他,他面子掛不住,終於動怒,不再理我,自己一個人去了臥鋪車廂。

  林依然安靜地坐回了我身邊,不敢說話,只是給我泡了一杯茶,放在桌上。

  我凝視著窗戶外面飛逝而過的樹叢,開始困惑,這次的夏令營真像一場隔絕在凡塵俗世之外的夢,是不是火車到站時,就是我的夢醒來時?是不是真的就像雪萊所說「今天還微笑的花朵,明天就會枯萎,我們願留駐的一切,誘一誘人就飛,什麼是這世上的歡樂,它像嘲笑黑夜的閃電,雖明亮,卻短暫?」

  周圍的同學都在打牌,一會尖叫,一會笑駡,因為混熟了,比來時玩得還瘋還熱鬧,我卻有一種置身在另外一個空間的感覺,滿是盛宴散場的悲涼感。

  甄公子、賈公子都在這邊玩牌,他卻……不過肯定不會寂寞,黃薇也沒有過來。

  暮色漸漸席捲大地,車窗外的景物開始模糊,我正盯著窗外發呆,身側響起了張駿的聲音:「不要生氣了,這次是我做錯了。」

  我額頭抵著玻璃窗戶,不肯理他。

  他可憐兮兮地說:「我已經把臥鋪票和同學交換了,我和你一塊坐硬座。」

  他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我的衣服,又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我的衣服:「喂,你真打算從今往後都不和我說話了?那我可會一直黏著你的。」

  我起先還悲觀絕望到極點的心,刹那就又在溫柔喜悅地跳動,臉上依舊繃著,聲音卻已經溫柔:「你其實不用和我坐一起,你晚上去臥鋪車廂休息,白天過來玩就可以了。」

  「不用,你喜歡坐硬座,我和你一塊坐。」

  我又說了很多遍,他笑嘻嘻地充耳不聞,那邊有同學叫我們去打牌,他問我要不要去,我很貪戀兩個人的獨處,搖了搖頭。

  張駿說:「你躺下睡一會。」

  因為同學們都擠在一起玩,我們的這個三人座位只坐了我們倆。根據這麼多天坐火車的經驗,一個人側著睡的話,空隙處還能勉強坐一個人。

  我用幾本書做了個枕頭,摘了眼鏡,躺下來,盡力讓腿緊靠著椅背,給他多一些空間坐。

  雖然一直以來,同學們都是這麼彼此輪流著休息的,可坐在旁邊的是張駿,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心裡既甜蜜,又緊張。

  可他坐得端端正正,一邊戴著耳機聽歌,一邊拿著我的書翻看著,我的心漸漸安穩,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因為才十點多,車廂裡還很吵,我很困,卻很難入睡。忽然感覺張駿小心翼翼地撥開我的頭髮,將耳塞放進我的耳朵裡,我一動不敢動,裝著已經睡著。

  張駿應該選擇了迴圈播放鍵,所以,一直重複播放著一首歌。

  我很少關注流行歌壇,又是粵語歌,聽不懂唱什麼,只覺得很是溫潤好聽,很適合用來催眠。

  等一覺醒來時,耳邊依舊是情意綿綿的歌聲。

  很多年後,我已能流利地說粵語,在朋友的車上,從電臺聽到這似曾熟悉的旋律,才知道是陳百強的《偏偏喜歡你》。

  那一瞬,低頭靜聽中,漫漫時光被縮短成了一首歌的距離,可驀然抬頭時,只見維多利亞港灣的迷離燈火。

  原來已是隔世。

  只有,《偏偏喜歡你》的歌聲一如當年。

  醒來後,看了眼表,淩晨三點多,還有很多同學在打牌,時不時地大笑著,張駿趴在桌上打盹。

  我想坐起來,動了一下,他立即就醒了:「怎麼了?」

  「我睡好了,你也躺一會。」

  「我沒關係,你睡你的。」

  「我真睡好了,這會強睡也睡不著,白天困了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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