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 上頁 下頁
三六


  我正要先幹為盡,小波從我手裡拿過了酒杯,陪著笑說:「六哥,她真不會喝酒,禮數由她行,酒我來喝。」

  六哥不笑了,盯著小波,小波沒有退縮,迎著他的視線。周圍的人全都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好一會後,六哥笑著點點頭,「好!既然你這麼說,我也不能勉強,你想代喝就代喝吧!」

  小波立即一飲而盡,「謝六哥。」

  六哥旁邊的男子把一瓶未開封的白酒擺在小波面前,「不是那一杯,是這一瓶。」

  我氣得身子都在抖,但是我知道,這就是這個圈子的規矩,你要替人出頭,就要接受對方劃下的道道,若沒那個本事,趁早夾起尾巴做人。

  小波拿起酒瓶,連開酒器都沒用,直接用牙咬開瓶蓋,將瓶蓋一口吐出去,對著酒瓶子仰脖就灌。

  「咕咚」「咕咚」聲中,整整一斤的白酒全部喝完,小波把空酒瓶放在桌上,笑著說:「謝六哥。」

  六哥不理小波,笑眯眯地問別人,「咦,你們怎麼都不唱了?唱歌呀!」

  他身旁的女子立即拿起歌本,點歌,點了一首《萍聚》,六哥摟著她合唱起來。

  小波向六哥告退,六哥像揮蒼蠅一樣,不耐煩地揮揮手,我趕緊陪著小波去洗手間,他用手捅自己喉嚨眼,逼自己開始吐,我很抱歉內疚,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只能一直輕拍著他的背。

  他吐完後,漱完口,擦了把臉,笑著說:「沒事,比這再多的酒也喝過。」

  我輕聲問:「為什麼要代我擋酒?那一小杯紅酒,喝下去也沒關係,過年的時候,我爸媽也會讓我喝點紅酒的。」

  他微笑著解釋,「這個圈子裡,男人們想要灌醉女孩都是從無關緊要的第一杯開始,如果有了第一杯,就沒有辦法拒絕第二杯,他們總有各種各樣的方法給你敬酒,要拒絕,就要從第一杯開始。我剛才只喝了一瓶,卻替你擋掉了以後所有的酒,今天在場的人都已明白,任何情況下,你都不會喝酒,絕不會有人再讓你喝酒。」

  我這才真正明白了小六背後的惡意,小波的語氣漸漸嚴肅起來,「琦琦,對女孩子而言,第一是毒品,不管是不是所謂的軟毒品,不管別人說得再好聽,其實沒有毒,其實不會上癮,都不能沾,第二是酒,一滴都不能喝。」

  「我知道了,可以在家裡陪父母喝,不可以和這些人喝。」

  小波拍拍我腦袋,像拍小狗。

  小波吐完之後,雖然身體不舒服,可還要繼續做生意,我去找烏賊,讓他督促小波抽空吃點東西,烏賊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我想了想,猜測他是因為小波幫我擋酒不高興,不過,誰在乎他高興不高興?我說完該說的話,轉身就走人。

  拿著書,從擁擠的人群中往外擠,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樣,所有人看到我,竟然主動讓了一條路,大廳裡,又響起了《像霧像雨又像風》的歌聲。

  「呵……呵……
  你對我像霧像雨又像風
  來來去去只留下一場空
  你對我像霧像雨又像風
  任憑我的心跟著你翻動
  ……」

  我快速地沖出了歌廳,站在車來人往的街頭,有很迷茫的悲傷感,突然,我開始跑步,沿著街道一直跑,二十多分鐘後,我氣喘吁吁地到了河邊。

  我站在河邊,聽著河水嘩啦啦地流著,月光灑在起伏的水面上,跳躍著銀光。

  我站了很久,腦子裡似乎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直到一個騎著自行車的人從橋上經過時,我才突然驚覺,該回家了,否則就是採取寬鬆教育的爸爸媽媽也要怒了。

  一路跑回家,已經十一點,媽媽的臉色很難看,我沒等她問,主動道歉,「我和曉菲在同學家裡看機器貓看晚了,沒注意時間。」真慶倖那個年代,沒有幾家安裝電話。

  媽媽和爸爸的臉色緩和下來:「趕緊去睡覺吧,下次注意時間。」

  我點點頭,立即去刷牙洗臉。

  之後,我在歌廳經常看到張駿和那個女子在一起,人人都說她是張駿的女朋友,隱約間,我知道她已經參加工作,是幼稚園的老師,可更多的,我一點都不想知道,甚至她的名字,我都拒絕聽,即使聽到了,也拒絕記住,似乎,只要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就可以當她不存在。

  我本來快活賽神仙的暑假浮出陰影,我第一次知道,凝望著一個人的時候,胸口竟會漲痛,聽到一首歌的時候,會想落淚,其實,我從來沒對張駿抱有任何希望,可是也許我心底深處有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幻念,所以當親眼看到時會異常傷心。甚至我會很惡毒地想,為什麼這個女的不像關荷一樣,瞧不上張駿呢?最好她能甩掉張駿。

  那個女的非常喜歡唱《像霧像雨又像風》,每到K歌廳,必唱這首歌。

  每次聽到這首歌,我就幹什麼的心情都沒了,《像霧像雨又像風》被我列為最討厭的歌曲,我幼稚地把K歌廳裡有這首歌的帶子都藏起來,別的客人不能唱,也就算了,可那個女孩很固執,非要唱這首歌。小波焦頭爛額地四處尋找,還要一遍遍對女孩子說「對不起」,我看不過去,只能從沙發底下翻出帶子,裝作剛找到,若無其事地拿給他們。

  女孩子欣喜地接過帶子,連聲說「謝謝」,友善地邀請我和他們一塊玩,我冷冰冰、極其不給她面子地說:「我不喜歡唱歌。」

  女孩尷尬地笑,「我看你整天在歌廳玩,竟然不喜歡唱歌?」

  小波趕在我狗嘴裡再吐刺語前,把我推出包廂。張駿自始至終冷漠地坐在沙發上,一種看別人故事的置身事外。

  包廂的門被關上,我酸溜溜地想,難道關上門之後,你仍這幅表情嗎?

  幫他們送飲料的小姐姐問我和小波,「那個張駿真和琦琦同年級?」

  我不理她,小波和善地回答:「是一個年級。」

  小姐姐無比驚訝地說:「他看著可真不像孩子,比大人還大人。」

  我立即說:「他雖然和我同年級,但是他留過級,比我大兩歲,是個大齡留級生。」

  小波大概從沒見過我如此刻薄,瞅了我一眼,微笑著對小姐姐說:「人的年齡在心上,不在臉上。你今年十五歲,和你一樣大的很多人才剛上初二,還坐在教室裡打打鬧鬧,你卻已經在外面打工賺錢,不但養自己,還要寄錢給家裡供哥哥讀書,他們如果看到你,也一定不能相信你和他們是同齡人。」

  小姐姐端著盤子離去,「各人的命不同,他們是城裡的娃,我是農村娃,沒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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