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時針航海線(1)_張煢

一

　　第一章

　　「哇哇哇哇哇……不要命了！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傢伙！不識好歹！該死！有什麼了不起的？哼！不就是一張小白臉嗎？我妹妹那個白癡！瞎了眼才會喜歡你！竟敢拒絕她？不要命了！」任誰進了教室，聽到這樣的咆哮聲也會心驚膽戰的。

　　「聽著，今天晚上，我和妹妹在校門口等你，向她賠禮道歉，要是敢不來，哼哼！」一頓足，鐵塔般結實的大腳板，把樓板震得山搖地動，仿佛地震前夕。

　　咆哮過後靜悄悄，沒有人說話，不斷有人走進教室，卻連腳步聲都聽不見。

　　人人對這個高大威武的猿人式背影視而不見，對那個比猿人式背影稍為高出半個頭，長手長腿，俊秀挺拔的側面也視而不見，仿佛這是兩個透明人。

　　一臉冷漠的古寶玉捏著畫筆，緊緊扶住畫架，專注地盯著畫板，似乎那還沒有夾上宣紙的木板有什麼非常吸引他的東西，其實是在儘量讓自己保持鎮定。

　　心裡不住的祈求：「老天爺！讓這個潑婦快點死掉吧！我給您燒高香了！」

　　無法控制的顫抖又來了，沒辦法，也不知道前輩子造了什麼孽，竟然招惹上了這個女暴力狂。

　　「女暴力狂」可不是亂蓋給她的名字。

　　自己的臉，確實如她所說：「小白臉一張」給自己惹來了無數「桃花劫」。而這個「劫」，是因她而成立的，她就是專門為「桃花」們討伐公道的正義之神——工藝美術系的「系花」，戴絲同學。

　　曾遭到他拒絕的「桃花」們，都得到過她出面為其向古寶玉討伐回「公道。」（面子問題），而據許多方面的管道瞭解到，「桃花」當中的一半人與她不同系，不同級，更有甚者，別人往往只聞「戴絲」其名，並不識其人。

　　對於她為何如此熱心腸，幫助別人出頭，這只有鬼才知道了。

　　在校園裡，操場上，花壇邊，圖書室，油畫系教室裡，走廊上，林蔭路上，一切一切有可能遇見她，甚至沒有可能遇見她的地方，都常見到這樣的情景：一男一女對面相向，女生鐵塔一般矗立，凶神一般威武；男生肅然站立，高昂的頭顱，卻掩不住的弱勢，在承受著女生的咆哮時，就如風中的小草一般：「為什麼拒絕別人？不要命了！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傢伙！不識好歹！該死！有什麼了不起的？哼！不就是一張小白臉嗎……」

　　一個女生這樣公然欺負男生，畢竟是天理難容的，戴絲很容易就引起了公憤。

　　當大家都還是新生的時候，也曾有好些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男生，上前與她理論，為寶玉辯護，甚至不惜與她「單挑」。可惜，這些俠義仁心的男生們，一個個被她揍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見識過她的厲害以後，再也沒有人膽敢冒生命危險，來為他出頭了。

　　可是，天地良心！都是那些女孩子們非要喜歡他，被拒絕後便扭曲是非，硬說成是被自己拋棄了，天哪！這是哪跟哪啊！

　　從初中起便備受女生糾纏的他，豈有不知道「紅顏禍水」的道理？這些年來深受其害，早就對女色避若蛇蠍了，哪還敢去招誰惹誰啊！嗚嗚嗚……

　　自從進了這個優紀學園以來，不，是自從與這個暴力狂一起進入優紀學園，並在報名那天就認識以來，自己便厄運連連，全是拜這個魔頭所賜啊！

　　那天實在是不應該認錯的，否則也不會落得今天這個被動局面，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兩年前的九月一日，新生報名，寶玉正好遇上高峰期，報名的新生們擠成一片，中間的人便進退無路。

　　註冊完畢，他頭暈乎乎地往後退，往外擠，只想快點離開人群，找個涼快的地方歇歇，當他汗流浹背的從人堆裡拼命倒退的時候，一聲高亢的像殺豬一樣的聲音驚破了他的好夢。

　　原以為自己的腳踩上別人了，正想道歉，倏地，被人粗暴地一手推開：「死色狼！竟敢吃本小姐的豆腐！不要命了！」距離實在太過近，寶玉只覺得轟隆隆的，胸腔中血氣翻騰，竟似被深厚內功震傷了一般，估計死了不少腦細胞。

　　人很多，雖被狠推了一把，卻只不過在原地晃了晃身體。寶玉定睛一看，可不是麼？自己的胸膛緊緊地貼在一女生——估計就是剛剛以深厚內功殺人腦細胞的聲音的主人的胸脯上，軟綿綿，熱乎乎。

　　這可不得了，人家是女生呢！硬要讓自己壞了名聲，這傳出去別人怎麼活！得想辦法擠出包圍圈，務必要離開這個軟綿綿熱乎乎的胸脯！

　　他試了試雙腿用力後退，卻分毫也不能動，寶玉急了，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眼前的是個人，一個女生！他雙手支撐著胸前的身體，配合著腿腳，終於邁出可喜的一步，再一步，徹底脫離了包圍圈！

　　還未及涼快，他卻望著自己的雙手，愣住了。剛才是靠著什麼借力來著？手感怎麼那麼軟綿綿的？突然想到了那個胸脯。他駭然地瞪大了眼睛：天哪！竟然！

　　快跑！趁那個殺人聲音的主人還沒有出來，快逃命吧！

　　可是，遲了！只見一尊鐵塔似是從天而降，「砰！」地跳到自己面前：「你！你！你！……」

　　聽得出來，她氣壞了，說話結巴起來，急速喘著氣，一手撫胸，一手指他：「你！你！竟敢用手摸我？」

　　乖乖！寶玉頓時冷汗直冒，大驚失色！

　　要知道，這裡聚集了多少新生和老師，要是她嚷嚷起來，自己勢必剛進學校門就被記上污點，他寧願跳河！

　　急得他連忙作揖行禮，只差沒給她下跪：「同學！請你不要大聲說話好嗎？求你了！我是無意的，請你原諒我吧！」

　　「哼！出來，到這邊來說說理！」她大手一抓，反身蹬蹬蹬地離開了人群。

　　寶玉被她揪住衣領，身不由己地移動腳步：「哎哎，你幹什麼？校園裡拉拉扯扯的可不好啊！」那女生理也不理。

　　唉！也是，誰讓自己占了別人的便宜呢，就認罰吧。

　　雖然說「占」她便宜的確有點冤，寶玉還是認命了，他放棄了掙扎，心甘情願地跟著她走。

　　遠離了報名處，有個書報亭，斜面對著人群，還能擋住一部分過路的學生的視線。她手一摔：「說吧！你叫什麼名字？」

　　寶玉戰戰兢兢，可憐兮兮地望著她，不知道她葫蘆裡埋了什麼藥：「我叫古寶玉，對不起啦，請相信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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