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的星(79)_何離離

七九

　　三十七

　　計程車司機大叔不斷瞟後鏡，眼睛都快斜了，終於忍不住問：「你……你是李星宇嗎？」

　　星宇一言不發地盯著斜前方某個地方，深瞳冷晰，胸口微微起伏。凝固的面孔下壓抑著翻騰的情緒，令人噤聲。

　　司機便不敢再問，照著她上車時說出的一個位址一路駛去。

　　千寧簽約後已經搬離了那個地下室，飛耀為她租下了一套簡單的房子，星宇無意中看到位址記在心裡，這次她也是第一次來。

　　站在緊緊關著的屋門外，星宇忽然躊躇。她真傻，她又能說些什麼，又能怎麼問呢？

　　門突然打開，千寧的臉出現在門裡。兩人同時一愣。

　　「是你？」千寧打量她一眼，轉為冰冷，「稀客啊，進來吧。」

　　星宇一怔，走進門去。

　　房間裡還是千寧喜歡的樣子，滿牆她自己的藝術照、海報，衣服丟得亂糟糟。星宇想起初來北京時兩人一起生活過的日子，恍如隔世。

　　「有什麼事嗎，大忙人？」千寧抱臂瞅了她一眼，轉身走到床邊繼續收拾東西。

　　一個大行李箱打開在床上，千寧正往裡放衣服和隨身物品。

　　「你要出門？」星宇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問。

　　「對啊，下個禮拜我就要進《雲》的劇組封閉拍攝了。」千寧隨口說，忙著挑選衣服。

　　星宇心痛的怒火瞬間再次直沖頭頂。

　　「你……真的要去？……」

　　「為什麼不去，這是我好不容易抓住的機會。」千寧嗤笑一聲。

　　星宇再也忍不住，兩步走過去一把抓起她收拾行李的手，顫抖著吼道：「什麼機會？是出賣自己得來的機會嗎？」

　　千寧的臉瞬間慘白。

　　星宇顫聲說：「你……真的……？」

　　千寧猛地奪回手腕，揚起頭：「對，我跟他上床了，怎麼樣？」

　　星宇呆住，雙唇顫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到底是為什麼？！」

　　眼前的女孩熟悉的臉，可她卻再也不認識她，那濃濃的脂粉掩蓋下的靈魂，是因為什麼變成了這樣？

　　「為什麼？」千寧哈哈一笑，「你要問我為什麼嗎？」

　　她冷冷地看著她，一步步逼近：「李星宇！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麼幸運的，有一個溫暖的家庭，可以平安幸福地長大。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在苦苦掙扎，哪怕終其一生也無法得到他們想要的。而你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質問我？」

　　星宇驚異地看著她幾乎扭曲的臉，往後退著。

　　「你問我為什麼嗎？我可以告訴你，我就是為了名、為了利，只要可以得到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千寧冷笑著，「因為——我嫉妒你！」

　　星宇渾身一震，睜大雙眼。

　　「嫉妒我？」

　　「是啊……而且嫉妒你的人又何止我一個？你輕而易舉就擁有了別人大概奮鬥一輩子也擁有不了的一切，小宇，難道你以為不用付出代價嗎？」

　　星宇呆呆望著她。

　　千甯看著這張清澈到人畜無傷的臉，嘲笑道：「小宇，你知道嗎？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你希望可以像你想的一樣，簡簡單單地在這個圈子裡走一條乾淨的路，不要包裝、摒棄做秀，只做所謂的音樂。可是小宇，這個世界實現的，這個圈子的規則早已寫好，你改變不了什麼！你所追求的那些精神至上，註定要讓自己受盡折磨！」

　　她笑著搖頭：「實在太單純幼稚了，你根本不知道擺在你面前的那些大把大把的可以上位的機會有多麼難得……」

　　星宇驚怔地望著她，心頭亂成一片。

　　千寧一笑：「你在譏笑我墮落是嗎？對，我就是墮落，因為我不像你那麼幸福，我只有拼命擺脫不堪回首的過去才能繼續活下去。而你——」

　　她走近一步，手指戳向她的心：「你又能逃脫得了嗎？」

　　「哈哈，」千寧笑起來，「我到想看看，假如李星宇墮落，那些愛你的粉絲會是怎樣的心痛失望，痛不欲生，哈哈，那一定很有趣……」

　　星宇身心皆震，蒼白著臉退了一步，扶住門邊的椅子說不出話來。

　　突然，里間屋裡一聲醉罵響起：「千寧！千寧！」

　　星宇嚇一跳抬頭看，一個全身耷拉贅肉的老頭踉踉蹌蹌從裡屋跌出來，半倒在地上嘴裡罵罵咧咧。

　　「你這個想死了的野丫頭，我的酒呢？把我的酒拿出來！」

　　星宇吃了一驚，這分明是千甯那酒鬼爸爸，怎麼，他什麼時候來北京找到千寧的？

　　她腦中頓時浮現出千寧從小被她爸爸打罵的情景，多少次千寧都是受不了跑出來找她，在她身邊哭上半天，再被抓回去，還有她那個到處惹事生非的哥哥……

　　千寧臉色一變。

　　「死丫頭！」老頭晃悠悠爬起來，一把拉住她頭髮，「敢藏我的酒？！」

　　「爸，放手！放手！」千寧掙扎著推開她。

　　星宇張著口目睹這一切。

　　老頭迷離醉眼居然認出了她：「啊呀……這不是小宇嗎？哈哈哈，小宇，你也在這啊……」

　　他說著，竟然向星宇撲來，星宇渾身一凜，然而老頭撲到一半便轟然倒下，突然「哇」一聲狂吐起來。

　　星宇目瞪口呆，手足無措。刺鼻的惡臭撲來，地板上糜爛一片。千甯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狠狠回頭盯著她：「你還在這裡幹什麼？還要看看我有多狼狽？！」

　　星宇像從噩夢中驚醒，匆忙退後，拉開門奪路而出。

　　斜長的樓梯暗淡一片，她跌跌撞撞跑下樓，像失了腳的遊魂。樓下的走廊裡反應燈頹唐地亮著，星宇沖出大樓，愣愣地站在樓門口，手心冰涼。

　　夜風侵襲而來，她打了個寒顫，漸漸覺得從腳底涼上來。

　　兩個像是住在附近年輕男人走過來，看到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感到有些奇怪。馬上，他們就認出了她。

　　「誒？這不是李星宇嗎？」

　　「喲，真的是！」

　　兩人立刻流裡流氣湊上來，上下瞅著她。

　　「咱們今天也見著明星了，喂，李星宇，給哥們簽個名吧啊？」

　　星宇抬腳往前走。

　　「喂，你什麼態度啊？連名都不簽，拽什麼拽？」

　　「哼，出了名就會耍大牌了，早就變了！」

　　「啊呸，人妖一個……啊！」

　　罵罵咧咧的兩人突然慘叫一聲。星宇身邊出現一個人，快如閃電地狠狠一拳放倒那個滿嘴髒話的男人，手肘一回另一個也抱著頭倒在地上。

　　莫名又狠狠加上兩腳這才轉過身。

　　「星，」他追上星宇拉回她失神的注意力，發覺她在輕輕發抖。

　　「星！你沒事吧？」莫名抓起她的胳膊，她身子冰冷。

　　他的目光瞬間冰凝：「走，我們回去。」

　　星宇忽然一笑：「我什麼事也沒有，你剛才不應該打人。」

　　她輕鬆地笑著回頭，發現了他的車愉快地跑過去：「太好了，我不用叫出租了。」

　　莫名走過去挽回她的手，幫她打開車門，柔聲說：「車門是往外開的，不是往裡推的。」

　　星宇笑一下，低一低頭鑽進車裡。

　　他站在外面低頭看她，手指捏緊車門，關上，走去駕駛座。

　　一路上星宇倚在車窗旁，瞳孔無限放大般，視線沒有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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