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_你是誰的星②

十九

　　「我也說不清，」老婦歎口氣，「年輕的時候，我想做一個畫家，離開家去天涯海角流浪。可是最終我還是成了一個平凡的人，跟大多數人一樣平淡活過了一生。嫁人，生子，計算工資，柴米油鹽，度日年節。看著下一代成長起來，再這樣重複輪回……到了現在，你問我有什麼遺憾……」

　　老婦苦笑：「也許我的遺憾，就是沒能做我自己，只做了生活要我做的樣子。」

　　老闆搖頭：「向生活低頭沒什麼可恥。人是社群的動物，有時候選擇不是自己可以做的。我和死神千百年來遇到的人裡絕大多數都跟你一樣。」

　　「可是明明可以不一樣的。」老婦傷感，「只要我勇敢一點……可惜我都沒有勇氣嘗試，生活的慣性大得可怕。如今碌碌度此一生，也無可怨尤。」

　　老闆忽然心中一怔，想起了那雙單純執著的眼睛。因為這雙眼睛，他的夥伴開始無法離開人間，因為這雙眼睛，甚至連他自己有時候都會為之動搖。

　　他推動了她的命運，卻不知結果如何。

　　「您來了，我們走吧。」老婦忽然望向老闆身後。

　　老闆回頭，看到莫名一點頭伸開手掌，老婦化作瑩藍靈魂，歸入他掌心生長出的生命之花裡。生命之花鍍起一圈螢光，然後消失了。

　　「為什麼遲到？」老闆看著他。

　　「沒什麼。」莫名回答簡短。

　　「上次耗損的能量還沒有恢復？」老闆想了起來，「那只千年惡靈怨氣糾結，你實在不應該為救那兩個人跳下舞臺。」

　　莫名目光沉毅，沒有回答。他看著正恐懼得一步步後退的小男孩，眼中閃過猶豫。

　　為什麼他會猶豫？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索回生命，決斷欲念，他的心海不曾為誰起過波瀾，而現在，他竟然會常常浮現一種罪惡感。例如現在，當這個幼小的生命即將在他手中消失時……

　　他是怎麼了？

　　老闆驚覺，拍他一下：「你在想什麼？！」

　　莫名驚醒，把心一狠吸過了那小男孩的靈魂。

　　老闆的臉色已經變了：「為什麼猶豫？難道，你已經動了心？」

　　莫名一震，身如冰封。

　　是的，他們本來就應該是絕情絕愛的存在。他們的心中不能有愛，心中有愛，又怎能再置身世外？那是毀滅的開始。

　　「我會離開的。」莫名說，大步消失在前方。

　　「離開？！你要回美國？」喬劍吃驚，「怎麼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會議室裡，正在開專輯準備會的眾人都愣住了，看著莫名。

　　這幾天公司上下都非常開心。星羽的專輯終於錄完，不用多久後期也都會製作完畢，就等上線燒錄準備宣傳發片了。這個時候，莫名竟然要走？這實在太意外了。

　　「沒什麼，呆夠了，美國那邊的工作室還需要我打理。」莫名說，口吻輕易。

　　「那怎麼行？星羽新歌的舞蹈一直是你負責的呀，莫老師，你真的要走嗎？」小東詫異，回頭看看大家。

　　喬劍劍眉緊鎖，echo張大嘴巴，卡薩和苗VIVI同時研究地看著莫名，宣傳和混音師也都驚奇不已。

　　而星羽，自始至終沒向莫名的方向看一眼，表情平靜，看不出情緒。身邊的蘇奇瞅瞅她。

　　「主打歌的舞蹈，我會教完再走的。已經決定了。」莫名最後說一句。

　　「砰！」星羽突然站起來，椅子倒開，她定了兩秒，快步走出會議室外。

　　莫名沒有抬頭，手在口袋裡緊緊握起來。

　　「我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來找我了！」

　　「阿美，你聽我說，這個真的很補的，你記得要拿回去吃……」

　　「走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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