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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真正發怒起來的蘇寧涼並不好對付,關晴晴也只會點撒潑功,花拳繡腿,傷不到蘇寧涼,反倒又被她左右開弓地狠狠扇了幾個耳光,解氣極了。

  和這些人渣糾纏沒有意思,蘇寧涼胡亂撿起地上被扯成布條的衣服往身上一裹,像個頑強老黨員般地站起來,拉開體育保管室的門鞋底抹油跑了,箭步如飛。

  她往外跑,沈北熠也舉著代凡的「雷達號」手機,和代凡一起施展淩波微波往體育保管室飛奔,不用說,三隻飛禽走獸在操場的跑道上碰面了……

  來到近處,蘇寧涼抬手給了沈北熠一記耳光,清脆響亮。

  蘇寧涼自己也懵了,見一扁一個,莫非自己打人上癮了?她望著自己通紅通紅的手,和沈北熠臉上迅速浮現的清晰五指印。剛才困獸猶鬥,咬破嘴唇都沒能湧出眼底的淚水,現在在臉頰上奔騰得肆無忌憚。

  她淅淅瀝瀝地哭了起來。而沈北熠只是靜靜地把她抱進了自己懷裡,伸出一隻手一下下的撫那因為哽咽而不停起伏的瘦削後背。

  「如果還想打人出氣的話,我可以把另一邊的臉再借給你。」沈北熠說,「只是請不要再不一言不發地從我身邊逃開。你充其量也就一隻弱小蝴蝶,翅膀那麼薄,為什麼卻總是惦記著遠走高飛呢,看夠花花世界了嗎?」

  這是一個怎麼樣的擁抱呢,就像一滴水溶進了水裡。

  很多時候,蘇寧涼都是以抗拒的姿態站在黑色的風裡,像一株長在人群中的乖戾植物,用涼薄眼神、用拒人千里,宣告她的與世不容和寒冷。然後,是誰的手堅定而不容拒絕地伸過來,將她對自己無邊無盡的放逐碎成輕塵。

  他還說:「之前,我找得非常非常地辛苦。你父親除了把日記交付給我,只說這樣的女孩不值得我癡心,再無其他,多虧你給萬競鵬打的那個電話,為我縮小了範圍。」——大概是區號泄了密。

  那種溫暖而無限包容的聲音,使蘇寧涼產生一種錯覺:沈北熠知道她是在遷怒。即使如此,他也覺得無所謂,因為那些因為他愛她,而給蘇寧涼造成的苦難,他毫不推辭地願意承擔所有責任,並且是用一輩子。

  沈北熠還說:「蘇寧涼,你真的還可以更信任我一點的。以前發生在你身上的事,你家的事,我大概都知道了,可是,這改變不了任何事……你父親拆散我們的美夢,泡了速食麵哪。」

  提起蘇凡泉,蘇寧涼的心抽痛了一下,也瞬間意識到眼下這一秒相擁的姿勢,對父親來說又是一道心上的劃痕吧。只是她真的已無力再自動離開這個人了,他們,就像兩塊異極相吸的磁石,牢牢而沒有罅隙的相連。

  沈北熠幾乎是絮絮叨叨地告訴蘇寧涼他從日記裡看來的一切和他的理解,對這種偷窺人家隱私的行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讓蘇寧涼啼笑皆非。

  他知道了蘇寧涼從小的早慧和要強,少年時代的春風得意,同時也自行發掘了那一段被隱藏得更深的青春斷代史:

  蘇甯涼念初三時,情竇初開的她通過網路認識了在外地念大學的楊嘉逸。他的的幽默風趣、善解人意,讓蘇寧涼毫不意外地陷了進去。她對楊嘉逸愛得一發不可收拾,只是,對方的愛來得快去得更快,三心二意的楊嘉逸很快又鍾情于別的女孩,蘇甯涼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幾近崩潰。

  初戀讓太多人難忘,或許正是因為事後回憶總覺得那段時間的自己傻不拉嘰,又傻得讓人要哭著去追憶。那年的蘇寧涼,同樣只是一個不顧一切的孩子。為了遠赴異鄉尋找變心的戀人,挽救自己「偉大的」初戀,她選擇了離家出走。

  蘇寧涼一路上風餐露宿不遠千里而來,找到了楊嘉逸,得到的是更殘酷的當面拒絕——還當著他新女友的面兒。世界有時說大很大,說小也很小,三個人就可以擠到窒息。蘇寧涼轉身離開,這一次的轉身,就是一輩子。

  然而這點難堪這點痛在那個夏天太微不足道了。出走讓成績本來優異的蘇寧涼慘遭中考滑鐵盧,落榜于重點高中,也只是教訓的一個方面。重點是,她這一場意氣用事還鑄成無法彌補的大錯,成為她幸福少年時光的轉捩點……

  沈北熠告訴蘇寧涼,他不會怪她一再地逃開,這也不會難倒他。如果她還有所顧慮,不能全心的交付信任,一定是自己沒能給足她安全感,是他做的還不夠。

  交頸相擁著,蘇寧涼也能感覺沈北熠一邊說著一邊在自己的臉側溫柔地笑了,她直起身體盯著他,用清明的瞳孔捕捉到了那個能將眼淚烘乾的美好神情。

  離開他的日子,仿佛雙腳離地,飄蕩在渾渾噩噩的夢中。一邊心思悱惻地想著,後來誰遇著了他,最後又是誰將他得到,就像曾經的自己那樣幸運。

  靠近他身邊,看到他微笑,同樣是雙腳離地,卻像徜徉在雲端。如今蘇寧涼的幸運拐了個彎,打馬歸來,她有很多種選擇:除了抱緊它,還是抱緊它!抱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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