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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於索然帶著哭腔說,如果沒有她,你一定會喜歡我的,你們倆尚未戀愛的時候,你是有一點喜歡我的,我能看得出來。我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自己想像的那麼愛你,但是這樣的感覺已經產生好久了。剛才我把一切都告訴了許明媚。我不想再隱瞞任何一個人,這就像一場可笑的假面聚會一樣,每個人都心懷鬼胎,那真的是太累了。不如我們都卸下重負,坦誠以對,你是有一點點喜歡我的,對嗎?

  江北川只感覺腦子一陣發懵,然後他拉住於索然的胳膊說,你說什麼,你把

  一切都告訴了明媚?什麼一切?你跟她說了什麼??於索然說,一切。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江北川憤怒地瞪著于索然,於索然向來凜冽的眼神裡竟然有了一絲畏懼。他

  最終什麼話都沒有說,扔下她一個人,狂奔了出去。於索然呆呆地看著他遠走的背影,幾乎淪陷。她拿出了他的手機,裡面佈滿了許明媚的未接來電,她看著,就忍不住笑起來。笑啊笑的,她開始翻他的電話記錄,前前後後,全部都是許明媚,他的通話記錄,他的短資訊儲藏,所有的,只有她一個。于索然邊看邊笑,笑著,從心內升起一股悲涼,就這樣,將她凍結。

  可是她發誓,她絕不甘休。在愛情面前,她從來沒有認過輸。即使是在她很在意的許明媚面前。

  江北川幾乎是飛跑著奔向他的車的,一夜之間,他好像覺得世界全部都改變了,或者說,以於索然為開始,他以前習慣的那個生活圈子,莫名其妙地就改變了。

  冬天的早晨,寒冷不可抵擋,他只想快點見到許明媚,不管世界怎麼改變,只要有她就好了。對,只要他們不改變,也就好了。鑽進車裡他突然發覺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他沒有開暖氣,車裡如冰窖一樣

  地凜冽逼人,許明媚呆呆地倚在車窗上,表情僵硬。明媚。這兩個字喊出口,他幾乎心都軟了。許明媚沒有回應,依舊是表情僵硬地沉默著。他開了暖氣,把車發動起來,伸手抱住許明媚,有點委屈地說,你為什麼看

  都不願意看我一眼?許明媚轉過頭,看了江北川一眼,眼淚流了出來,她手裡握著無措的手機,江北川一下子明白過來,他說,該死,我的手機。

  許明媚哭出了聲音,她那麼脆弱,那麼易碎,那麼難過,她似一株孤苦伶仃的野草,在冬天裡有凋零的危險。從來沒有這樣一刻,她徹頭徹尾地絕望,似乎全世界的光鮮都和她毫無干係。從前,她不是沒有孤獨過,但是那是一種與繁華世界隔岸相望的清寧,而此刻,她只是感覺自己已經遠離所有的溫度,她不能把持地倒了下去。她看到自己倒下的姿勢,卻無能為力重新扶起自己。2004年的冬天,許明媚感覺自己要倒下。她傷心地哭,如果給她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前面的路程她一定還要走一遍,她不害怕坎坷,不害怕挫折。她想起三毛說的一句話,我這一生,轟轟烈烈,我很滿意。她的一生,荊棘遍地,她也很滿意,哪怕一切都失去,哪怕生活一次次地作出難看的表情給她看,她也沒有關係,是的。

  她在江北川的懷抱裡哭,但她感覺不到一點點的安全,似乎身邊這個男人不過是她的一場幻夢,即使現在抓得再緊,最終還是要以失去為結局。從於索然下車開始,失去的感覺一直在她的身體裡彌漫。失去,她一直是在失去,失去語言,失去欲望,失去朋友,失去……不,現在,她唯一擁有的,就是尚未失去的江北川。一時間,原本一個陌生的男人在這樣一個時刻,變成了似乎血與肉的親密。再沒有一個男人,能夠令她害怕失去至此!儘管她一直在緩解自己的緊張和恐懼,可是天知道,當她一次一次撥打他的電話未能接觸到他的聲音,她的那種欲裂的躁狂。她意識到他們之間的牽連,謹小慎微到一串電話號碼那麼可怖。她緊張到渾身顫抖,她無法想像失去他的痛苦,那一定是撕裂一樣的痛,淩遲一樣的痛。一遍一遍,挑戰極限。

  江北川說,明媚,你不要哭,你這樣地哭,會令我覺得很失敗的。

  許明媚雙手抱住江北川的脖子,哭得更加傷心,好像她的所有的力氣都放在了她的手臂上。她緊緊地擁抱他,實物的觸摸能夠安慰空蕩的靈魂,此刻她唯有如此,才能夠慰藉到自己走失的靈魂。

  江北川說,明媚!

  許明媚說,我做了一場噩夢,夢到一個美麗的花園裡一朵最美好的花,在我愛不釋手地觀望的時候灑給我一身毒汁。

  江北川說,不要胡思亂想。明媚,沒什麼大不了的。她不過是個孩子。任性的孩子。

  許明媚搖搖頭說,我也這樣以為過,我太天真了的。我一直缺乏與身邊人親密的交流,我總覺得一切都很簡單的,沒有計劃,沒有陰謀,一切都是簡簡單單的。我從來都是這樣不合時宜。

  江北川說,一切是都很簡單的。是噩夢,你就只當是噩夢,醒過來之後什麼都沒有了。

  許明媚說,對,什麼都沒有了,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江北川,我感覺到這個城市的可怕。我非常害怕。我無比害怕。這城市看似寧靜恢弘,實則佈滿了噩夢,它有著太平靜的外衣,又遮著面罩,我看不清楚,我真的看不清楚……

  江北川說,不要因為一些事情而遷怒於城市,北京,是一座很包容的城,明媚,你不要對它失望。

  許明媚說,我只是突然發現我之前所有的感覺,都是錯誤的。我以為於索然如我一樣,單純又孤獨,結果當她對我說出了那些可怕的話,那些步步為營的過程……還有何威利,我一直信賴的人,還有那突如其來的莊城……似乎世界變成了一個網路,大家息息相關又聯絡緊密,這些盛大的陰謀,都將我的眼睛蒙住,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江北川說,現在,回家,睡覺。一覺醒過來,一切都沒有改變。明媚,你至少有我。至少我不會改變,只要你願意,我會一直存在,在你的身邊,照顧你,聽你講故事,陪你變瘋狂,是的。遇到你之前,我一直懵懂無知,自從認識你之後,我的人生改變了,照顧你是我唯一想要做的事情。你答應我,不要絕望,不要沮喪,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只要我們倆一直在一起。

  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這段日子中,明媚辭掉了工作,專心地接了幾個專欄在寫,搬了家,是江北川幫她找到的一個小小的公寓,簡單但是明亮。曾經的十四樓,總是隱藏著太多的悲傷情緒,現在的這所公寓向陽,從早到晚陽光充沛的樣子。江北川也搬了過來,除了每週零星回去看看父母,其他的時間都陪在許明媚身邊。只是,許明媚似乎好不起來了,她變得越來越沉默,先前遇到江北川的時候好不容易擺脫掉的抑鬱重新侵襲了她,她變得格外敏感和小心,有時候江北川上班的時間,她也會打很多電話給他。這或多或少會影響到江北川的工作,但是他儘量不怠慢她,因為他知道她的傷痕,他唯恐自己有一點點的閃失,會刺傷到她。下了班,他也會推掉任何事情,快速趕回去,見到她,於是安心。他想,她一定也是這樣想的。

  他們經常會一起去購物,買各種各樣的食品、玩具、書籍、電影或者唱片,好讓他們在眾多相處的時間裡不至於孤獨,更多主要的是,他害怕許明媚一個人在家的時候胡思亂想。她是那樣的一個思維馳騁的女人。他害怕她總會有不同的念頭冒出來,那會令他感覺心力交瘁。

  一直沒有看到於索然,這難免令他有點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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