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們一起畢業(48)_李巍

四十八

　　"哦，小姐，這個時候去大葉子街做什麼啊？"司機回過頭來吃驚望著她，疑惑的問。

　　"你他媽的給我閉嘴，誰是小姐了？誰是小姐了？"夏暖暖一聽到這敏感的兩個字，立即抓狂似的咆哮著。

　　司機趕緊識相的閉嘴了。車裡安靜極了，夏暖暖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每跳動一次，她都疼得閉氣似的。

　　心絞痛，該死的心絞痛！

　　不一會兒，車子就抵達了大葉子街，夏暖暖付了錢，匆匆跳下了車。車門重重關上的時刻，她聽到司機小聲的罵了聲，瘋子。

　　瘋子？

　　呵呵，是啊。不就是個瘋子麼？要是可以變成瘋子，沒心沒肺，成天傻瓜一樣的笑，也許那樣都比現在幸福吧！

　　夏暖暖嘲諷的想著，失魂落魄的穿過厚重的雨簾，沿著無比熟悉的路，拖著沉重的雙腿朝黎菲兒家邁去。

　　門沒有鎖，她輕易就推開鏽跡班駁的鐵門，進了院子。空氣裡飄來雨水潮濕的味道，從前濃郁的中藥味卻突然沒了。夏暖暖覺得奇怪，猛吸了幾口空氣，確定再確定——沒有，還是沒有。

　　夏暖暖只覺得心臟仿佛突然之間裂出個巨大的口子，接著，那些尖銳疼痛的碎片，不斷的不斷的掉落，拽著她的心臟一起往下沉，陷進冰裡，連血液都被凝固了。

　　她一步跨作兩步的奔了起來，門幾乎是她用身體硬生生給撞開的。

　　屋子正中，一盞十五瓦的燈泡搖曳著幽暗清冷的光。正中間的牆壁上，掛著一副放大的照片，被黑布纏繞著。照片下有一張長長的桌台，白色的桌布上擺了幾個小碗。幾根蠟燭發出微明的光，像快窒息的魚般，殘喘呼吸。

　　黎菲兒背對著她，頭上包著白色的孝布，長長白色布條，拖拖拉拉的一直拽到地面，再從地底糾纏出迷離憂傷的花朵。

　　"菲兒，菲兒，奶奶她……"夏暖暖剛開口，就已經泣不成聲。

　　黎菲兒聽到聲響，回過了頭，沖著她露出燦爛的笑容。燈光下，她的眼睛那麼那麼的明亮。

　　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掉下眼淚。

　　"暖暖，你來了。奶奶好想你呢，她老在我耳邊提你，說想吃你做的小米粥。我做好了喂她吃，故意裝成你，她看不見，竟當成了真的你，吃得好開心。"黎菲兒笑著喃喃低語。那樣明媚燦爛的笑容，像開至糜爛的夏花般璀璨。

　　"菲兒，抱歉，我來晚了。我真的來晚了。"夏暖暖內疚的奔了過去，雙膝重重的跪下。骨頭碰撞著冰冷僵硬的地面，發出咯吱的聲響。鮮血流了出來，在濕漉漉的褲子上開出詭異迷離的花。

　　卻沒有疼。沒有疼。

　　"暖暖，奶奶不要我了嗎？安尹辰也不要我了？你會不會丟下我？你會不會丟下我？"黎菲兒突然神經質般的重複問著，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冷了，她全身上下竟顫抖得厲害。

　　"菲兒，菲兒，你醒醒！你醒醒啊！夏——暖——暖——永遠不會拋棄你。"夏暖暖淚流滿面的擠出幾個字。

　　"暖暖，我怕，我好怕。"黎菲兒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了，她像個破碎的娃娃似的夢囈著，滾燙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沒人再要我了，全世界都拋棄我了。我的孩子，他沒出生也跟著被全世界拋棄了！都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噢，菲兒。你可不可以讓我少心疼一點？傻瓜，你這個大傻瓜，你還有夏暖暖！夏暖暖！"夏暖暖歇斯底里的吼著，一把抱住了眼前顫抖的少女。

　　那一刹那，她聽到心臟玻璃般支離破碎的聲音。

　　夏暖暖恨不得自己變成堅硬外殼，將眼前悲傷的少女，全身上下不留縫隙的包裹起來。再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暖暖，我們無法永遠在一起的。"

　　半晌，黎菲兒依附在她耳邊詭異的笑了笑。用盡所有的力氣退開了她，氣若遊絲的說。

　　9

　　夏暖暖，我今生最好的朋友。

　　原諒我無法長久的陪伴你。我們的友誼終究逃不過世俗的聚散離合。我要走了，去遠方尋找我最愛的人。我知道有天我還會回離城，因為你在這裡。我的根就在這裡。

　　夏暖暖，你知道麼？

　　我和你已經血脈相連的雙生花。現在，我只是暫時變成了風箏，被你放飛進天空，尋找夢想。可是，你要知道，你永遠是拽著線頭的那個人。不管我飛多遠，都被你牽引著。你一收線，我就會回來。

　　等著我，夏暖暖。

　　我愛你，像愛我和孩子的生命一樣的愛你。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比我更愛你，就像沒有人可以比你更愛我一樣。

　　如果能。

　　我願意為你燃燒成灰燼。甘心甘願。

　　——選自黎菲兒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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