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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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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列車在飛馳(1) 經過一個個陌生的小站。有一群群人擠進來。我不知道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喜歡坐車,他們難道和我一樣嗎?硬邦邦的座位,屁股坐的發酸。睜開眼睛伸個懶腰。過道上也是人。他們或站或蹲。有的乾脆拖出自己的行李,一屁股坐上去。我口袋裡沒有足夠的人民幣所以我的旅途大多都是在硬座上完成的。身體受一點點委屈,但我的心是快樂的。 總是有人不斷擠進來。火車像個食人的怪獸,把人吞進去吐出來。有的乾脆從車窗裡爬進來。車廂裡亂哄哄的。乘務員尖聲尖氣地叫著,沒有人理會。這一窩蜂亂糟糟的情形卻讓我的情緒出奇的好。我想這應該是生活的本色。人們都為生計奔波,有幾個能行走得溫文爾雅一臉平靜?我討厭那種強撐出來的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車到武昌站又停十分鐘,我看見一個清瘦的身影擠進了車廂。我揉揉眼睛,沒錯,難道是柏軒? 一張倔強而堅強的臉轉了過來。黑色的夾克式羽絨服黑色牛仔褲,黑色的運動鞋。這都是柏軒一直喜歡的。她也看到了我。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她揮揮手。她吃力地穿過人群,朝我走來。終於牽住了她的手。手指冰冷。我捏著的,像一泓水,沒有溫度。 柏軒,你怎麼在這兒?我看著她一頭短短的瀟灑的亂髮。 你怎麼也在這兒?柏軒笑了。有幾分俏皮。 我去看丹頂鶴了,我笑。 靠,卓雅,你真不夠意思,為什麼不叫上我?柏軒依然是大大咧咧的。看來我們都沒怎麼變。 我們肩挨肩頭碰頭地開始敘述。都是些潛藏在腦皮層深處的東西,一觸碰,就一發不可收拾地流出來了。 柏軒說她回家是看姑姑。姑姑生病了。我很高興聽到這些消息。柏軒是善良的。 沒辦法,我的根在那兒。柏軒歎口氣,從兜裡掏出一盒555。她還是抽這個牌子。周圍的人都拿眼睛瞟我們。我們自顧自地吸著煙。對我們的不期而遇,柏軒一定和我一樣的意外。但我們並沒有太驚訝的表情。這個世界,不可思議的事兒簡直太多了。柏軒並不問我現在是不是一個人。我也不問她是否過上了正常的生活。讓一切都水到渠成吧。該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抱怨和苛求都是徒勞的。 看著柏軒消瘦的臉,開始想像我們在壩頂上吹風的樣子。恍如隔年。火車在飛馳,田野向身後逃遁。保羅·高更的話又神經質般從我的腦海中跳出來,淹沒我的呼吸。 往昔是如此遙遠,如此神秘,它的蹤跡要是仍然存在,那該到何處去尋覓?獨自一人,無依無靠,沒有別人指引,能有所發現嗎?能找到熄滅的灶床,在灰燼的中央重新點燃起火花嗎? 時光的流逝是野性而又猙獰的。高更把無奈濃縮在畫裡面,而我只能把傷情寫進小說。我用方塊字遮掩著我的傷悲。一不小心撥拉一下,它就像清水裡的豆芽菜那樣抬起頭來了。 卓雅,你說距離能產生美嗎?柏軒認真地看著我。眼神清澈。 距離,距離。我喃喃低語。不知道哪個人說過,距離就等於一點點時間再加上一點點金錢。我在湖北,丹頂鶴在鹽城。我用了二十個小時五百元錢就把我們之間的距離擠壓成了零。我和柏軒也是一樣。幾十塊錢一張的火車票幾個小時的飛馳,我們又到了一起。這個世界有哪些說法是正確的呢?嘿,一時還真難尋找。 卓雅,你困了嗎?柏軒輕輕地拍我的臉。我抱歉地笑了。坐了太久的車,真的有些困了。柏軒把肩膀給我,我靠上去安然入夢。火車仍然在飛馳。 走出車廂的時候,我和柏軒擁抱然後告別。這場景和我送她離開的時候是如此相似。一切又回到了起點。我們卻在不可遏止的長大。本以為不再相見的人還是相見了。本以為有些刻骨銘心的東西深入骨髓。隔著時間的河流,歲月的淺灘,我們看到略無闕處的懸崖上有三個大字:無所謂。 江濤洶湧。猿聲哀啼。 不要說再見。麻木地看峰迴路轉。命運輪回。 爸爸去山西出了趟差。帶給我和弟弟一人一包甜得人頭皮發麻的柿餅,帶給自己一個眼角有魚尾紋的女人。我從弟弟的電話中知道了一切。我說弟弟你聽爸爸的沒錯。他說姐姐我叫那個女人什麼呢?我說爸爸讓你叫什麼你就叫什麼吧。必要的時候你也可以叫她媽媽。一個稱呼罷了。是啊,一個稱呼罷了。何必那麼耿耿於懷呢? 爸爸挺年輕的。他也需要女人,我這樣想。再說,在我將要為這個長篇弄一個閉幕的時刻,多看些團聚的故事,也沒什麼不好。真的,沒什麼不好。 走在主教學樓前的廣場上,我一臉淡漠。擺成心形的花盆又換過了。一朵朵叫不出名兒的花朵大得嚇人。還有耐寒的紫花菜,堅強得讓人自卑。那花長得與食堂裡經常拿來炒牛肉的花菜一般無二。只不過它是紫色的,我就俗氣地叫它紫花菜。看來,一切還是那麼美麗。俗不可耐的美麗。 帶著記憶,帶著滿眼的疲憊,早已習慣了一個人行走。因為心有些累,所以身體也跟著感覺到累了。阿布跑過來搶走幾張丹頂鶴的照片,還有麋鹿的。阿布是瘋瘋癲癲地過日子。身邊的人還是緊緊湊湊、鬆鬆垮垮地活動在校園裡。我拿出巴掌大的小鏡子照自己的臉。我的皮膚因缺少水分看上去已不再那麼年輕。二十三歲了,畢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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