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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13、雕刻時光(1)

  很久沒看書了,這讓我覺得生活比別人慢下幾拍。翻開張愛玲的精讀本,一遍遍看過去。張愛玲這個華麗而又自我的女人,給了太多的女人一個不幸的結局。她穿一件件親手裁剪的五彩的長袍,長袍都是快樂的顏色,但她並不快樂。至少她摁著鬢角的構思與組建不快樂。《心經》我看過很多遍。這是我最喜歡的小說之一。它有著不動聲色的殘忍。讀那篇小說的時候,我一直覺得那個爸爸不是東西那個女兒不是東西那個母親也不是東西。

  張維說我的文字什麼都不缺少,唯獨缺少信念。我苦笑著告訴他,如果我們這一代還有信念,一切會是這個樣子嗎?在愛情面前,我們一臉絕望,但又有誰知道我們都渴望有一段天長地久的愛情?在劉青雲、楊千樺主演的《煎炸三寶》裡有這樣的臺詞:找女朋友就像買手機。現在的手機城允許買主先把手機拿回家試用三個禮拜,如果不滿意,可以更換新款。這是個人人需要新款的年代,又有誰為了一款手機而放棄眼花繚亂的新款?

  張維的話讓我思索了很久。我是在大山中長大的。見過瓦藍瓦藍的天,蔥郁的樹,滿天的星斗,我沒有理由萎靡不振。二十歲的我完成了從農村到城市的過渡。我一直在夾縫中尷尬地成長。最終長成一株奇形怪狀的樹。像極了阿布寫的詩。

  曾經問過張維他的信念是什麼。他轉著手中的玉溪,悠悠地說,活得像個人。我很欽佩他的直白。我管他這叫暴露精神。這個年代,能像個人已經很不容易了。

  昨天沒事的時候翻校報看。在第三版看到一列表格。張維竟然也混到五萬塊的科研經費。我打電話給他,說你應該請客。他那邊很吵,他用很大的聲音說,聽你口氣這麼堅決,我是挨宰挨定了。我說你覺悟還真高。

  張維說市政廣場新開了一家酒吧,叫雕刻時光,問我有沒有興趣去那兒雕刻雕刻。我被他逗笑了。你是妒忌我太小還是覺得自己不夠老,還要去雕刻一下?他說丫頭是油掉了,怎麼越長越大,卻連尊敬師長這光榮傳統也摒棄了?我告訴他,這都是跟他學的。

  其實我蝸居的這個小城,的確還有些溫馨可愛之處。有很多的小吃,價位與我們這些窮學生不怎麼鼓囊的腰包很合拍。而且計程車的起步價也很對得起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但是今晚,有張維在前面一路披荊斬棘也沒什麼要顧及的了。這年代,找一個挽著他逛街面子十足智商情商不相上下買單時不裝模作樣打手機的男人,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張維穿一件米黃色的毛衣。質地很好,是淨面的,看上去很溫暖。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布很粗糙,有一種懶懶散散的美。我上下打量他,他有些詫異。衣著不合體嗎?不,你今天晚上真的很好看。我笑了。

  卓雅,你怎麼也穿的是毛衣?張維笑著問我。

  是啊。我穿一件純白的棒線毛衣。很寬大的那一種。是我自己織的。很小的時候,媽媽給我織一件件漂亮的毛衣。每次去學校,女老師們都會牽起我的毛衣邊看邊揉捏還贊口不絕。每當我被老師們包圍的時候,我驕傲得像個公主。我尖聲尖氣地告訴她們這是我媽媽織的這是我媽媽織的。

  長到十六歲的時候,我鄭重地告訴媽媽:我要織毛衣。織像她手中漸漸成形的好看又保暖的毛衣。媽媽同意了。她會在開著暖氣的房間裡手把手教我握針繞線。那個時候,窗外正在飄雪花。一切都美得像個童話。

  媽媽也給爸爸織毛衣,一件又一件。我問媽媽,為什麼要織那麼多?爸爸都穿不過來。媽媽笑了。丫頭,等你再長大點兒,你就知道了。我突然覺得媽媽的笑有些神秘。後來聽人調侃說,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得抓住男人的胃。我想媽媽一針針纏纏繞繞出來的毛衣,與主婦們精心烹飪的一碗紅燒肉,是屬於同一個性質的。

  是媽媽臉上滿足的笑容感染了我。我在心裡對自己說,長大了,要找一個我愛的男人,我會給他織好看的毛衣。我想,張維身上穿的這件,又是哪個女子用所有的真情一針一線繞起來的呢?

  張維的大手在我眼前晃晃。想什麼呢,為吃霜淇淋還是吃聖代苦惱?我白他一眼,我在研究你的毛衣。我在想是哪個女人有這份細心。張維說,是我媽媽。不過,我也希望這輩子有一個女人坐在沙發上一臉平靜地給我織毛衣。

  我撲哧一聲笑了。

  怎麼了?我的要求太高嗎?張維一臉疑惑。

  我說,不,你的想法很可愛。說完,我哈哈哈笑了。張維也哈哈哈笑了。我不知道我在笑什麼。我想張維是應該知道他為什麼要笑的。

  雕刻時光的確很古典。桃花心木的桌椅,仿古的檯燈,鏤空的窗簾,倒垂的流蘇,流瀉的小提琴曲。我聽出是那個音樂魔鬼帕格尼尼的。一切的典雅似乎真要把時間凝固。一切都回到從前。從前是一座蝴蝶翻飛的花園,花園裡一個穿小紅襖的小女孩追著一個調皮的男孩子叫哥哥。

  接下來是張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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