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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


  陳默揮揮手轉身進門,說你可以走了,原傑再愣了三秒,夢遊一樣地飄走了。

  陳默忽然想到他可能是特別固執極端的那種人,只因為狙擊訓練的教官說抽煙對眼睛不好,他馬上就戒了煙,而且甚至不讓別人在他面前抽。他對精度的追求執著得可怕,他的隊長夏明朗當年勸過他,過分的追求精確可能反而會影響到成功率,一意孤行,一枝獨秀,在某一個點上做到極致,會讓整體安全係數變低。這話是很正確的,只是,有些習慣大概真的與生俱來。

  他的母親……

  陳默用力吸入一口煙霧,然後成功地被嗆到,狂咳不止,他隨手把煙頭捏滅,思緒卻在視野模糊的瞬間飛起。即使從來不願意承認,也不肯去面對,韋若祺仍然在他心中刻下痕跡,偶爾強迫自己打開心門反省,他都可以看清他性格中的哪一筆源自母親,哪些源自父親,還有哪些源自他多年的經驗與閱歷。屬於母親的筆墨很關鍵,好像金字塔最底層的支撐。

  這些年,他與她的對峙,他只出格反抗過兩次,第一次是高考,韋若祺替他填完了從一本到三專的所有志願,陳默自作主張地冒名去班主任手上改換了志願。消息傳回來,他考上了。

  韋若祺看著錄取通知書氣得發抖,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幹。陳默說,不這麼幹,你會同意嗎?

  後來他媽媽是怎麼回答的?陳默發現他已經記不清了,他只記得那一天,所有高三學生最開心的日子,他在客廳裡跪了半夜。再然後,當然,他還是去了,那個學校其實不太差,總不可能真的讓他去複讀。

  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

  陳默想,為什麼?

  如果當初好好說,好好請求,母親是否真的就會同意?

  如果當時母親願意好好解釋她鍾情的那些學校,他是否還會堅持自己的心願?

  可是為什麼,他們都喜歡把事情做得那麼硬?

  陳默把臉埋進手掌裡。

  陳默,別否認……

  其實,你是在期待,期待總有那麼一次,她會像別人的媽媽那樣,放棄自己的意願,全心全意,只為了讓你能如願。

  47.

  陳默把信很仔細地折疊起來,穿上大衣準備出門,他在門口的哨位上給成輝打電話,說他要離開一下,回來的時間不確定,成輝很歡樂地嘲笑他,說結婚的人就是事情多。陳默苦笑著說是啊。

  回到家鄉這麼久,陳默這才發現他其實從來沒有去韋若祺工作的地方看過,那好像是個禁區一樣,他總會下意識地回避。那個地方擁有一切政府機關的特徵,懶散,看似忙碌,而面目模糊。陳默挑了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女辦事員說他要見韋處長,辦事員指著屋角一張椅子說:等會兒吧,處長現在還有事。陳默並不急切地想看到她,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還希望能緩一緩。

  半小時之後,陳默看到處長辦公室的門開了,一個身材微胖,衣著整齊的男人倒退著出來,一轉身,神色上已經換了副倨傲的表情。陳默想起他爸說的,他老媽現在這個職位雖然不是太高,可地方占得好,從來都是別人求她辦事,絕不用她去求人。陳默苦笑,這真是個非常適合韋若祺的工作。

  有秘書先進去問了一聲,出來告訴陳默可以去了,不過也別談太久,一小時之後還有別人約好。

  一小時,陳默想那應該夠了。

  韋若祺迎面看到居然是陳默微微愣了一下,拿杯子倒水掩飾自己的驚訝。陳默站在辦公桌前垂著手,一瞬間事先構思的各種開場白像雲煙飛過,他用一種非常平淡的聲音說:「前兩天,我和苗苑已經結婚了。」

  韋若祺站在桌子後面瞪著他,完全不能置信的表情:「你再說一次。」

  「我們領證了,從法律的角度來說……」

  韋若祺氣結,隨手把杯子砸了過去,陳默沒有躲,粗瓷的馬克杯沉重而堅硬,與他的額頭狠狠撞擊落到地上碎開,雖然沒有明顯的破口和流血,可是那場面仍然看來驚心動魂。

  「你幹嘛不躲?」韋若祺被嚇到了,她只不過是氣極了想發火,她知道她的兒子身手不凡,她並不是真的想要打中他。

  「你想打我嘛。」陳默按了按額角:「沒什麼大事,傷不著的。」

  韋若祺慢慢坐下去,雙手按在桌子上:「好好,那,解釋一下,你現在什麼意思。」

  「媽……」陳默與她面對面坐下,可是兩個人的視線卻全部都錯開:「我知道我這次做得不對。」

  韋若祺一愣,冷笑:「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可是不這麼做的話,你也不會同意的,」陳默很難得在說話時搓動手指,無意識的小動作出賣了他緊張的心情:「可是我等不及了,你再這麼堅持下去,苗苗她就……你兒子其實沒那麼吃香,沒人非我不可。」

  「呵,你是說她還挑……呵,真不知道你圖什麼……」韋若祺氣得直笑。

  「我跟她在一起,我覺得很舒服,你讓我去相親我也相了,可是真的沒感覺,我這輩子就想娶她,可你卻不同意,」陳默儘量抬起眼看著韋若祺說:「你也是希望我能過好的,我覺得我跟她能過好。」

  韋若祺沒有說話,放在桌上的手掌慢慢握成拳,這不是他們之間習慣的對話方試,她覺得意外而無所適從。

  「我長這麼大,我已經知道我要什麼,我不會什麼事都能跟你想成一樣,可是苗苑我喜歡她,我想讓她做我老婆,我知道你心裡的媳婦不是這個樣子,可是……你就當,你就當成全我一次行不行?」

  按照標準程式說到這裡的時候陳默應該要眼眶帶淚,可是他沒有,竭力維持對視的狀態已經讓他感覺非常難堪。他在乞求一種妥協,在陳默的人生經歷中很少會發生這種情況,而在他與他母親的對峙中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他們從不試圖剖開自己向對方坦露心跡,他們總是硬碰硬地對撞,卻莫名地期待著某一刻對方會恍然大悟地妥協。

  在這個瞬間陳默有了某種一敗塗地的感覺,好像多年以來他與她的戰役,他終於落敗。

  可是又能怎麼辦呢?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孤身一人了,他總不能拉著無辜的人陪他去戰鬥。

  「你想讓我怎麼樣?」韋若祺煩躁地敲著桌面。

  「你會來喝喜酒嗎?」陳默說。

  「看情況,有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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