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我的青春從愛你開始 | 上頁 下頁
五十七


  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原傑做人一向比較轟動,所以失戀也失得轟動,他COS陳默做操場疾走,一百圈之後讓人給抬回了宿舍。陳默站在門口歎氣,看來隊員的體能素質有待加強,連失個戀都失不起這像什麼樣子?

  士兵們看陳默來了,就都退了。原傑堅毅地看著陳默,眼中有隱約的淚光,他說,隊長你放心,我保證不會耽誤工作,我我我,我其實……

  陳默拖了張凳子坐到原傑床邊,他說其實我覺得你也不用難過,那女的對你也沒什麼好,你再找個更好的不難。

  原傑僵硬著滿臉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心想,我真傻了,這忠心表得,難道還指望隊長能說幾句暖心的話來安慰我?

  原傑往床裡縮了縮說隊長你讓我緩一下,明天就能好。陳默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明天哈?原傑想了想,一個禮拜,一個禮拜後我要還這樣,你把我綁到靶子上去打。陳默點頭,原傑忽然感覺到背後騰起一陣寒氣。

  陳默說我去給你買點酒?原傑搖頭,他說我喝酒喝不醉的淨頭疼。陳默面無表情地說哦,原傑便心理陰暗地感覺到陳默在瞪他,於是他低咳了一聲試圖轉個話題,他說隊長我能麻煩你個事不?

  陳默點頭。

  原傑想了想,表情就有點滄桑,他說你能幫我去買塊蛋糕不?國慶那天我和小嬈去逛街,她嘗了人家捧在街邊的一個抹茶味的小蛋糕就想讓我給她買,我一看那麼小一塊就得十五塊錢就說貴。結果她就不高興了,她今天打電話給我說她剛才自己給自己買了兩塊蛋糕吃了,她吃完以後決定甩了我,她跟我講,她想不出有啥事是我能幹而她不能幹的……所以我就想知道那,那玩意兒到底啥味道……

  原傑只覺悲從中來,眼淚汪汪地看著陳默,陳默心想人家就從來沒想定下心來跟你過日子,其實那蛋糕好吃壞吃都不重要。

  陳默說好,就這麼點要求組織上還能滿足你。

  原傑撐起來補了一句,那家店就在粉巷靠南大街那個路口,名字叫人間。

  陳默站在門邊愣了一下,說噢!

  真神奇,挺神奇的,不是說天堂太遠,人間正好嗎?怎麼淨扯些人間悲劇啊?

  下午,正是陽光最好的時候,不是夏天時那種熱辣辣的毒,秋天的陽光乾淨明快,幾乎可以感覺到光線的顆粒落在身上跳躍,陳默開了車窗吹著風,一路開到鬧巿區去。

  人間。

  他探頭找,精細銳利的眼睛掃過街邊匆匆一閃而過的招牌,於是……到了……

  陳默熄了火正要下車,手指停在鑰匙上凝住了。

  看錯了嗎?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陳默頓時感覺到自己的視野被縮小了,就像是從狙擊鏡裡看到的目標,十倍放大,精准地套住苗苑的臉,他的眼睛裡只有她,別的什麼都沒有。

  苗苑半低著頭在揉麵粉,額角的一縷細發從白帽裡跌出來飄拂在腮邊,隨著她呼吸微微浮動,她轉頭去給爐子點火,髮絲抿進了嘴裡。苗苑停下來愣了愣,看著自己手上白乎乎的麵粉,揚起臉,一隻男人的手闖進陳默的視野中,用尾指挑開了那縷頭髮。

  陳默迅速地擴大了他的視野,那是個乾淨修長的男人,穿著一色一樣的白廚師服和紙質高帽,眉目平和,眼角帶笑,陳默確定自己非常地不喜歡這個人。苗苑停下來看著自己的頭髮無奈地笑,男人的手指又探過來,幫她把髮絲勾到耳朵後邊去。陳默從苗苑上半身細微的動作中判斷出是她在桌下踢了那個人,那應該是一種幫忙的提示,陳默莫名地感覺到心裡舒暢了些。

  天很藍,風很輕,人間的玻璃窗乾淨得好像不存在,陳默安靜地坐在車裡看著苗苑忙忙碌碌。

  陽光在空氣裡劃過恰到好處的角度落在苗苑的臉上,陳默看到苗苑臉頰上細微的絨毛在明亮的光線中暈染出薄淡的金色。

  融化的巧克力被傾倒在潔白的大理石板上,橡膠刮刀翻炒著,順滑的巧克力漿結成半凝的固體。

  苗苑將它們鏟回玻璃碗裡與原來剩下的巧克力漿攪拌在一起,固體軟化,重新融合成泛著絲光的漿液。幾個已經成形的蛋糕被齊整地擺放在工作臺上,苗苑端著玻璃碗傾斜手腕,調過溫的巧克力液流暢地淋上去,凝成光潔的鏡面。

  陳默微微閉上眼,仿佛可以聞到巧克力從半空中跌落時所激起的爆炸似的濃香。

  窗外是熙來攘往的人群,陳默看著車子一輛一輛地從他眼前滑過,街上的行人漸漸多起來,天色漸暗,陽光裡滲進了金與紅的瑰麗因數。人間的大門被不斷地推開,人們抱著一隻只方正的紙盒從裡面走出來,臉上帶著幸福甜蜜的神采。

  生意很好,苗苑一刻不停地忙碌著,她把調過味的巧克力漿滴到手背上測試溫度。陳默看著她低頭舔盡那塊褐色的漿液,表情凝重,若有所思,眼中有種陌生的銳利。陳默忽然記起他其實是看過苗苑幹活的,有一次苗苑在關店之後帶著他潛進人間咖啡館的廚裡借用烤箱,製作那種帶著微酸口感的綿軟的蛋糕。那時候的苗苑不是像現在這樣的,那時她滿眼幸福而期待地蹲在烤箱前面念念有詞,陳默從身後抱住她,苗苑回頭揚起臉看著他笑,暖暖的身體窩在他懷裡像某種毛絨絨的小動物。

  陳默在回憶中不斷地親吻那張明媚而甜蜜的笑臉,他努力回味每一點細微的感覺,苗苑迷蒙的雙眼中流露的羞澀繾綣,舌尖滑嫩,溫柔地蠕動。

  32.

  陳默在車內坐了很久,從豔陽高照到日薄西山,一直……到店家開始打烊。

  他安靜地觀察著,非常地耐心而且平靜,就好像回到了幾年前,長久地觀察某一個目標,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雜念。他的視線被苗苑的一舉一動所牽引,他發現原來那個男人是麵包師,在碩大的黑色鐵板上均勻碼放一個個潔白柔軟的小麵團,苗苑偶爾會去幫他刷蛋液。他們兩個再加上一個打下手的小女生,一直在忙碌著,轉來轉去,可是手上的動作有條不紊。術業有專攻,任何一項工作如果能做得好,都是優美的。

  夜已深,苗苑笑著與同事打招呼道別,那個男人用鐵勾把捲簾門拉下來,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陳默看到苗苑往自己這邊看了一眼,眼神中似乎有好奇,像是馬上要走過來的樣子,陳默心裡猝然一驚,手上的鑰匙一轉,發動車子滑了出去。他在後視鏡裡看到苗苑站在街邊愣了一下,轉頭向另一個方面走去。陳默在前面的路口折轉,繞到苗苑前面去堵她。

  十點多鐘的大街上仍然很熱鬧,陳默輕而易舉地就跟上了她,這女孩仍然沒什麼憂患意識。苗苑住在一個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建造的舊式公房裡,樓很破但地段不錯,外牆上塗著新鮮的塗料,可是樓道中又髒又雜亂石灰剝落。陳默看著樓道裡的聲控燈一盞一盞地亮起來,最後在四樓的一個視窗乍開了一朵暖瑩瑩的燈花。

  陳默想起苗苑曾經說過,將來有了自己的家,玄關和客廳裡的燈一定要是黃色的,日光燈雖然明亮,可只有像火焰那樣的色彩才能溫暖一個家。

  一個家。

  陳默想起他原本是有家的,可是他從那裡面逃了出來,再然後,他就沒家了,宿舍就是他的家。

  陳默走到樓下仰起頭,呆看那朵溫柔的暖黃色的光,一直到它熄滅。

  原傑那天等到熄燈都沒等著他的蛋糕,不過,以他的膽色自然不敢去追問陳默為什麼放他鴿子,於是陳默理所當然地忘記了這件事。第二天,廣大擁有著雪亮雙眼的人民群眾敏銳地發現陳默有點心神不寧,可是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說多錯不說不錯的基本原則,人民群眾都不約而同地借鑒了陳爸爸給他兒子起名時的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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