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南加州從來不下雨 | 上頁 下頁
七十三


  我說,「我要找塊石頭,刻上自己的名字,還有你的名字,然後把它留在月亮上。」

  他沉默了一會,伸手來把我攬進懷裡,「留在月亮上幹什麼?」

  「那樣我們的名字就寫在月亮上了。」我把頭依偎在他的頸窩裡。

  嶽洋轉過頭來,他的嘴唇輕輕觸碰到我的,隨後貼附上來,慢慢變成一個長長的﹑溫存的吻,我輕輕地閉上眼睛,瞬間,眼前浮現出藍天白雲,下面整齊的椰林大道。

  「你喝過酒嗎?」我問他。

  「沒有。」

  「可是剛才你親我的時候,好像有點酒的味道,」我說,舔舔嘴唇,「像是…一種帶甜的香檳酒。」

  他的手指撫摸著我的鎖骨,我聽見他的心在我咫尺之際咚咚跳動。

  「我經常害你睡得很晚,」他自言自語似地說,「最近你臉色不好。」

  「還可以,反正我們辦公室的人流行去小會議室偷睡下午覺,」我問他,「你喜歡這個節目嗎?」

  他像是沒聽見我的問題,「假如要停,我想等找到一個合適的人接手。」

  我點點頭,問,「你想去南加州嗎?」

  「不想。」他乾脆地說。

  「為什麼?」

  「我對自己發過誓,這輩子不見我媽。」他淡淡地說。

  「可是去南加州不代表你要見她,」我打個哈欠,「我二姐一直想去希臘一個什麼什麼島,可她喜歡的男人不能跟她一起去,她就到現在都沒去。」說到這裡,我突然覺得二姐其實真的挺癡心 ----- 以一種「不成功便成仁」的方式。

  第二天是星期六,醒來的時候過了十點,嶽洋已經起床,浴室裡傳來水聲,我揉揉眼睛,把頭紮到他睡過的枕頭裡。

  過一會,櫃子上的手機響起,我閉著眼睛伸手去拿過來,是嶽洋的短信。不同以往的是,機上跳出一個框框,需要輸入密碼。

  我對著那個框看了一會,把手機放回櫃子上。

  嶽洋洗完澡,穿著汗衫短褲從浴室走出來,我抬起眼睛,指指手機,「你有短信。」

  「謝謝。」他伸手去看。

  「誰的?」

  「一個馬屁精群發的,台長的女兒昨天晚上生了個兒子。」

  「你什麼時候把手機加密的?」

  「上個星期。」

  「為什麼?」我問。

  他望瞭望自己的手機,「你不給自己手機加密嗎?」

  我搖搖頭。

  「我建議你給手機加密,否則萬一丟了,所有資訊別人都看得見。」他平靜地說。

  我拿過自己的手機來,胡亂在鍵盤上按了幾下,「好像沒什麼必要。」

  「還是加一下吧。」他拿起那件淺米色Nautica襯衣,中間我釘上的那顆扣子,遠遠看去,像顆痣。

  「我給你買了件襯衫。」我跳下床,打開櫃子下面的一個抽屜,拿出一件Ralph Lauren的休閒襯衫,那是托二姐從香港帶回來的。

  「你覺得怎麼樣?」我展開給他看。

  他看了看那件襯衫,微笑著說了聲「很好」,卻還是穿上自己的襯衫,「我要先去看看瑪當娜,然後我們一起去喝豆漿,好不好?」

  「嶽洋,」他轉身的時候,我叫住他,「你給手機加密,是不希望我看你的短信吧?」

  他手把著房門,回過頭,過了一會,咬了咬嘴唇,「你不光光是看我的短信吧。」

  「我…」我想起那天回給葉曼的那個短信,「我------」然後又回想起葉曼的問題,心底裡像有一罐巨大的可樂,「砰」地一聲扯開蓋子,氣泡咕嚕嚕咕嚕嚕從裡面噴湧而出。

  「昨天晚上,你到底有沒有吻我?我想不起來了。說謊也可以。週末開心。」我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著那個葉曼發給他的短信,一邊有些驚訝自己的記性居然那麼好。

  我們默默地看著對方。

  過一會,嶽洋開口了,「你是不是早就想問我?」

  我點點頭。

  「那你為什麼不問?」

  我看著他,沒有回答。

  「為什麼不問?」

  我還是沒回答。

  「你是留著現在要我自己招供嗎?」他的聲音突然冷淡下去,裡面有什麼東西硬硬的,透過耳膜,隱隱紮著我的心。

  「是嗎?」他又問一遍。

  「到底怎麼回事?」我忍不住抬起頭來,大聲地問他,「她為什麼要問你有沒有吻過她?為什麼?」

  我望著他濃濃的眉毛下面一對圓眼睛,那裡面隱約投影出我的臉,然而那一刻,無論是他,還是他眼睛裡的我自己,看上去都有些陌生。我一動不動地盯著他,他的嘴唇緊抿著,臉上淡定的神情。

  看著他那張臉,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他擁我入懷時,是那麼溫柔,我說想找塊月亮上的石頭刻上我們的名字,那香檳酒一樣的長吻,此刻都蕩然無存。

  (116)

  岳洋繼續平靜地看著我。我望著他的臉,逐漸,疑惑悄無聲息變成了慌張,一點點從心底裡慢慢爬上來。

  「你吻過她?對不對?」像有另外一個人在我喉嚨裡吐出這個問題。

  「對。」他點點頭,仿佛做好了一切準備,臉上沒有一絲猶豫。

  他的聲音清晰地傳進我的耳朵,變成一個肯定的信號沿著神經輸入大腦,轟然一下後,卻反而平息了一點方才的慌張,我咽了一口口水,「為什麼?」

  「我答應過她。」他說,口氣更加平靜了。他轉過頭,隨手拿起客廳桌上一支玩具飛鏢,用手指撚著飛鏢的箭頭,「有一回過新年,葉曼叫了很多人去她家開聚會,幾乎玩到天亮,那回葉敏到她鄉下奶奶家過年,我就一個人去了,」他停了一下,看看我,「要往下說嗎?」

  我點點頭。

  「後來玩得很瘋,她把一大塊巧克力燒化,塗在臉上,軟硬兼施逼每個沒有女伴的男人去親她一下。」

  「巧克力?」我眼前浮現起葉曼立體感十足的臉頰上塗著噴香的棕褐色巧克力的樣子,我猜,她這個靈感一定是從「埃及豔後」裡來的。

  「她一個朋友從比利時帶回來的,很大一塊。」嶽洋說。

  「也要你去親她?」

  他點點頭。

  「我記得她嘲笑我,『我堂姐離得那麼遠,還能遙控你嗎?』」

  「你怎麼說?」

  「我說,有那麼多人親你,不少我一個。」

  「然後呢?」

  「她說,吻一個人,不一定需要愛。我說,我不喜歡幹自己不情願的事情,和愛不愛沒有關係。」

  「然後呢?」

  「然後她什麼也沒說,去找下一個男人了,」他微微地笑著,「臨出門的時候,她叫住我說,嶽洋,你記住,欠我一個吻,將來假如你和我堂姐分手,一定要還給我。」

  「她那麼說?」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那你呢?」

  「我說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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