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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為什麼不回長的?」

  「我沒時間多寫回復,如果人家覺得我回信潦草,反而會更不高興。」他說。

  「你有顆扣子掉了。」「哪兒的?」「你襯衣上的,以後我幫你縫回去。」

  他笑了,「牛排好吃嗎?」

  「嗯,」我把腳翹到床背上,「他們的霜淇淋也很好吃。」

  「你姐夫認罪了嗎?」

  我笑起來,「認罪了。他說以後不會那樣。」

  「那好啊,」電話那頭像有人找他,他講了幾句,然後說,「等會見吧。」

  「再見。」我掛上電話,把頭埋進昨天他睡過的枕頭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突然想起什麼,給二姐撥電話過去。

  「你又談戀愛了?」

  「嗯。」在承認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感到自己心裡像有一種甜甜的、涼涼的,類似草莓優酪乳的東西慢慢流出來,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慢慢地,滲透到五臟六腑。我舔舔嘴唇,好像也是甜的。

  「跟那個差點變成你哥的電臺主持人?」不得不佩服,二姐的反應能力和記憶力都是一流的。「是的。」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然後,她笑起來,「那我們家可以跟他收70萬啦?」

  「他拿不出的。」

  「可以分期付款,先10萬頭款。」我也笑起來,「姐,你現在怎麼樣?」「很好,最近找到幾家很好的義大利餐館,他愛吃義大利菜,我本來不怎麼喜歡,多吃幾次也就習慣了。」

  「他住你那兒嗎?」

  「平時他一般住公司的酒店包房,週末在我家。我們商量了很久,覺得如果太明顯,被公司知道,對大家都不好。」

  這有點出乎我的意料,可二姐的聲音聽上去好像的確很開心,「我已經有一份每天12小時的工作,再要我擠出時間去侍候男人,不是有點勉為其難嗎?」

  十二點到了,我打開床邊的收音機,聽嶽洋略帶慵懶地在深夜節目裡向聽眾問好。

  節目一如既往地進行,不同的是,進行到一半時,有個男孩打電話進去,說在新西蘭念書,這次放假回來,終於又能聽見「子夜漂流瓶」節目,最後,他問,「你知道葉敏姐姐現在在哪兒嗎?」

  回應他的是一段沉默。

  過一會,那個男孩子補充幾句,「就是以前主持『子夜漂流瓶』的葉敏姐姐。我上中學的時候幾乎天天聽她的節目,到了高三也照樣聽,有一次打電話進去,她知道了,還叫我好好念書,」他輕輕地笑起來,口氣裡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我不夠用功,沒考上好大學,後來爸媽花了很多錢送我出國。臨走的時候我還給她寫了一封信,不知道她有沒有收到。」

  「我知道她。」嶽洋很簡潔地回答。

  「那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嗎?」

  「她在主持電視節目。」

  「哪個台?」

  「不知道。」

  「哪個節目?」

  「我不知道她在哪個台,當然更不知道是哪個節目。」岳洋的聲音恢復平靜,裡面聽上去帶著點戲謔的微笑。

  小男孩可愛地跟著笑起來。過一會,一本正經地說,「我回來以後聽了一個多星期的『子夜漂流瓶』,覺得你比她搞酷,可是她比你親切。」

  「你喜歡搞酷還是親切?」「都喜歡啊,各有各的好,不過最好是又搞酷又親切。」

  「你在新西蘭念什麼?」

  「電子工程。」

  「以後打算怎麼樣?」

  「明年畢業,我想去歐洲讀研究生院,正在申請獎學金。」

  「想去哪裡?」

  「我不太挑剔,只要專業排名偏上的學校、給我獎學金就行,」男孩子的聲音聽上去很單純,「爸爸媽媽已經為我花了很多錢,不想再給他們增加負擔。不過我很希望去愛丁堡大學,因為我女朋友在那裡,」他頓了一下,「這個我特別要感謝葉敏姐姐…我女朋友是我中學同學,我喜歡她好幾年,一直都不敢追,她很漂亮,人又聰明,家裡還有錢,我覺得自己配不上她。那次給葉姐姐打電話,她鼓勵我去試試,說女孩子最討厭的不是男孩子條件差,是沒有自信心。出國以後,我鼓起勇氣去跟她聯繫,後來竟然真的成功了,她其實也一直對我有好感,」他呵呵地笑起來,「說實話,我女朋友現在的條件還是比我好,有時候也讓我有點緊張,但我有信心將來一定會有出息,不會辜負她。」

  「祝賀你。」嶽洋說。

  「謝謝岳洋哥哥,」小男孩問,「我可以為葉敏姐姐點一首歌嗎?」

  電波里微微停頓一下,然後,嶽洋問,「什麼歌?」「那首歌叫『南加州從來不下雨』。很早的時候,葉敏姐姐在節目裡放過,說是她喜歡的人喜歡的歌,還說,這首歌和她喜歡的人一樣又有個性又有點無俚頭,」他呵呵地笑著,「我希望他們永遠幸福。」

  ……

  你回去的時候 能不能告訴家裡的人 我只差一點點就成功了 這裡機會多多 但是想要抓住也並不容易 請別告訴他們你是如何找到的我 請別告訴他們你是如何找到的我 讓我歇一下 歇一下 好像南加州從來不下雨 好像他們都這麼說加州從來不下雨 可是寶貝兒,難道沒人告訴過你 要下起來可就是傾盆雨

  ……

  電波里響著Albert Hammond的聲音,我下意識地跟著哼唱,可是我的嗓眼裡像灌下了一杯老乾媽,熱辣辣地堵在那裡。

  我不太明白-----這首歌,這首歌,什麼地方無俚頭了?

  嶽洋敲門的時候,我正在和自己下國際象棋。我裡應外合地讓白子的小兵通通沖到對面陣營的底線,然後前後左右、不由分說,把黑子趕盡殺絕。

  他有點意外,「這麼晚還在下棋?」

  我點了點頭,開始收拾棋盤。

  「贏了嗎?」

  「自己和自己下,有不贏的嗎?」

  他依然站在門邊,一隻胳膊撐在牆上。過了一會,說,「今天我要回去。」

  我抬起頭看著他。

  「我要去給瑪當娜洗澡,」他抿了抿嘴唇,「我每星期一給她洗澡,今天差點忘了。」

  「現在已經是星期二了。」我說。「所以更應該給她洗。」

  「你為什麼每星期一給她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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