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煙然(21)_汪晴川

二十一

　　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而且是無所不能的。薛琦琳果然是一個很好的人，在她的鼓勵下，平時上課一貫跟徐志遠一起半死不活掛在窗邊睡覺的江晨開始聲稱自己要認真讀書了。

　　K附中作業少，高一高二數學每天只有兩三道題，英語幾個月不收作業，但高考依然可以有近百分百的一本率。平時大家都是自己找書做。這個跟大學有點像，有的大學教會學生唯一的東西就是如何自學。但K附中的老師們真的都很優秀，崔敬文有時甚至覺得十分慶倖自己能在這所學校讀書，遇到這麼多很好的老師。

　　那時候學生中間最流行學數學用《精編》，物理用《龍門專題》，做得多的有龍門公主、精編王子的頭銜。五班有個人，高一開學就買了全套龍門，堆在桌子上，寫字都快沒地方寫，一副視死如歸決心很大的樣子，但一星期後便趴在桌子上看那砣倒下來能把他活埋的龍門發呆。學校組織籃球賽那會兒還冒出了「男籃精編隊」和「女籃龍門隊」。崔敬文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麼總是男生屬於精編一族而女生屬於龍門一族呢？

　　後來想想估計跟老師有關，全年級最著名的數學老師叫溫翔，是一男的；最著名的物理老師叫胡燕玲，是一女的。不過兩個人成名方式不一樣，溫翔屬於特別牛逼那種，特級老師，把數學課上得跟政治課一樣。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你們是社會主義的新一代，要倡狂地玩，倡狂地學。認認真真學習，痛痛快快地玩。」「現在的學生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可看看外面呢？比你們還差。」「我不要去高考命題了，沒事就要做兩個月的牢。打個電話回家邊上的員警還不許我用方言。」

　　最經典的一次是講了五分鐘數學，就開始借題發揮，先還是借數學發揮一下，後來數學內容就揮發了，講了三十五分鐘別的。「你看啊，子集就是一個集合被另一個集合包含了，但也可以重合，而真子集就是包含，但不重合。像你們這些小孩平時不好好學習，有問題也懶得問，就等下節課老師講答案。老師就一定比你們強啊？這是中國人的傳統思維。武俠小說裡面徒弟在外面為害一方，師傅出來噌噌幾招就打發了，永遠比徒弟強。徒弟只會學師傅的招數，學全了算聰明的。這樣一代一代下來怎麼會發展呢？徒弟老是老師的子集，而且還是真子集。你看華佗給曹操破顱做手術，那時候就會開腦了，多厲害。現在呢？一代一代真子集下來，醫生幾乎什麼都不會了。不僅什麼都不會，而且醫德極差。我們K大學有些老教授平時生活相當簡樸，騎輛破自行車，穿件有洞的背心，跟外面撿垃圾的一樣。人家撿垃圾的還有手機，有的老教授聯手機都沒有。後來有個教授馬路上被車撞了，送到醫院去。那醫生一看，眉頭一皺『他，有錢嗎？』人家一看那衣裳就覺得像撿垃圾的，邊上送他來的人也不肯掏錢，就停在那兒。後來大學打電話過去說有個老教授讓車撞了，一說就是躺的那老頭。醫院一看『K大學有錢啊。來來來，做手術。』結果放到手術臺上，人已經搶救不過來了。被定性成重大醫療事故。這事情一般人我不告訴他的。還有一次我腳痛去醫院，醫生說是這個病，開了些藥，字麼也就開藥方的人看得懂。回家吃了，一點用都沒有，後來換個醫生看變成另一個病，又開藥，又沒用。最後還是我自己拿熱毛巾敷好的。所以你們要好好學習啊，而且要敢於問問題，不然就跟現在的那些醫生一樣。不要以為你進了K附中就可以混日子了，比你聰明的人有的是。我們學校理科班以前有個男的，太聰明了。上課從來不聽的，就看武俠小說，上課他看下冊，他女朋友看上冊，一本書給他看，前面幾頁都可以背出來的。最後呢？高一高二還可以，等高三大家一努力，他還在混，最後沒考上K大學。」

　　幾年前他更是囂張，公然在班級裡說：「帝國、星際、紅警、極品、CS還有百米一千米，隨便你挑。只要有一樣勝得了我的，以後數學作業可以不用交，數學考試可以不用考。我言出必行，決不反悔，你們哪個不服氣的可以找我單挑。」一席話雖然說得有點對學生不負責任，但足夠囂張，班級學生躍躍欲試，但居然真沒人能贏他，輸得一點脾氣也沒有。

　　從此溫翔更加囂張，又放話說：「玩電玩，卿不如我；玩體育，卿還不如我；玩數學，卿更不如我。所以你們沒有牛的資本，以後要乖乖聽話，好好學習，別給我搗蛋。」

　　物理老師就截然相反，上課只會講物理，好像整個人除了題目外沒有別的關於人生的思考一樣。尤其可恨的是，她的特殊能力就是把一個自學都能懂的東西講解到你不懂為止。但七班的物理沒有垮，胡燕玲逼他們天天做龍門，一個個都自學成才了。

　　不光這兩個老師有特色，化學老師是班主任，兩次帶學生去化學實驗室吃飯，拿酒精燈烤牛排。語文老師帶著副厚厚的眼鏡，很學究的樣子，據說，其父是北大哲學系的，偶爾還講講自己的戀愛故事，雖然課上一句話經常顛三倒四講不清楚，但一下課瘋起來就不是個人，不光足球夠得上校隊水準，還帶著全班男生春遊之余在賓館通宵搓麻將。

　　英語老師除了能拖堂拖到第二節課上課之外也很可愛，人稱「獸面人心」。一次課上讓大家用一句話來形容他，同學們平時都練就了嘴上抹蜜，腳底塗油的本事，此刻自然馬屁拍得別的班都能聞到臭味，完了他說：「怎麼這裡像在開追悼會呀？」

　　其他班也有比較好玩的老師，比如一個教物理叫劉波的，整天累的時候就嘮叨：「不行，下輩子要做豬去了。」但他出名倒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世上叫劉波的人太多，他帶的兩班就有一個男生也叫劉波。學生劉波在外校有個女朋友，女朋友寫信過來的信封上就是「高一二班劉波。」托門房代為轉交。門房平時跟老師劉波最熟了，想都沒想高一二班還有另外一個學生劉波，所以就把信交給了老師劉波。老師劉波拆開信發現裡面內容又甜又膩，還酸得掉牙齒就去找學生劉波談話。後來的事情崔敬文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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