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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我們強烈要求你們要負起責任來,明天圍剿昆沙組織。」

  「發展中國家應該團結起來把李東雲打一頓,否決他所有的提案。」整個一瘋人院。

  李東雲為什麼依然還很欠扁呢?因為K附中每年都有一兩個最精英的學生被全獎送到美國交流學習,然後在那邊上大學,還要衣錦還鄉一次給後一屆的學弟學妹們作講座。崔敬文那年是聽個女生講,到了提問時間,李東雲第一個就從位子上跳起來用英語嘰裡呱啦說了一大通,下面人雲裡霧裡,但都覺得噁心。那女的說:「你的口語很棒,我沒去美國之前絕對達不到這樣,所以也不用練了。大家都是中國人還是說中文比較親切吧。」下面一陣不懷好意的笑。從此之後李東雲在校園內備受鄙視,男生見到他就逃開,於是他便獨自在女人堆裡混。

  那天李東雲跑到七班教室來找崔敬文談話,要中國同意討論婦女地位與社會就業問題。崔敬文一見李東雲頓時火大,心想:向來是我們中國支援你們非洲,你還來對我指手畫腳,你要我同意我就同意那我不太沒面子了,你早早死了這條心吧。兩人只花了兩分鐘就吵了起來,李東雲有心賣弄,於是大聲用英文吵,崔敬文覺得自己此時不說英文就顯得低人好幾等,於是也大聲用英文吵。而且聲音比對方還大,顯得自己很占上風的樣子。教室裡的人聽得一清二楚,連連驚歎,李東雲大受鼓舞,盡挑些怪詞發問。崔敬文聽不懂,便不理他只強調自己的觀點。兩人都是說給裡面人聽的,具體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用英語說。

  崔敬文說:「生命是所有活動的基礎,你命都沒了還有什麼地位。你們非洲這些國家有一半的人口攜帶愛滋病,為什麼?就是因為居民缺少性安全意識、性道德意識,未婚媽媽問題就是這些意識缺乏的外延。地位是精神層面上的問題,沒有生命做載體,討論社會地位有意義嗎?」

  李東雲說:「我們要討論的是近期可以切實解決的問題,未婚媽媽大量增加,愛滋病傳播我有什麼辦法?你要我給非洲幾億人提供安全套?」

  非盟的另一個女生幫腔說:「你提到了本末的問題,那有沒有更深層次地想過缺乏性安全意識、性道德意識的本源是什麼?是缺乏教育啊,為什麼缺乏教育,貧窮啊。解決貧窮問題就是我們婦女地位與就業這個話題要嘗試解決的,這同時也在解決你想要解決的問題。」不得不承認這個女生不僅人很漂亮更是個厲害角色,厲害得讓崔敬文有點懼怕這種強大的美麗。她後來成為了北大模聯的最佳代表。

  崔敬文說:「那麼你告訴我,你們蘇丹那一半人是會餓死還是病死。而且這不僅僅是對蘇丹人的不負責任,愛滋病的傳播也可以讓那些豐衣足食的人死掉,這是對別國人民的不負責任。一個國家有一半人病怏怏的,你還叫它怎麼發展?」

  一個問題追本溯源就會發現原來所有的東西都是糾結在一起的,雙方誰也沒說服誰,恨恨而散。但是第一天的聯合國大會還是投票決定討論婦女地位與就業。雖然棋輸一招,但崔敬文毫不氣餒,和別的學生一起把模聯當成英語競賽玩。

  除了英語競賽這個變種外,模聯的實質還是拉幫結派。高人說模聯真正需要的是角色扮演,不過第一次模擬聯合國大家都是新手,大部分還不懂這個道理,各個勢力亂七八糟。一部分非洲國家蘇丹、剛果什麼的與德國、俄羅斯、澳大利亞聯盟,中國則在崔敬文的領導下無視掉中非源遠流長的友誼,出於個人恩怨或者個人好惡跟美英、沙特這些老資本主義混在一起。安理會那邊據說更亂,奧地利一個小國由於代表十分強勢,搶來美國世界員警的位子,成了主導會議進程的超級大國,美國代表是奧地利代表他徒弟,做了個小小跟班,還主動擔當起日本在東亞的片警工作。

  第一天的會議開到一半,兩派越吵越火大,李東雲揮舞著一疊檔恨不得把對面的美國代表砸死。然後有人提議自由磋商。大家第一次還不知道自由磋商是什麼樣子的,所以全票通過。一群人滿懷激情地討論著不著邊際的話題,本來跟李東雲一個人吵靠想像力還聽得明白,現在人多了,耳朵裡稀裡嘩啦一團漿糊,只好自卑地退出來。六班的印度代表也聽不懂,於是靠了過來,五個人親切而謹慎地用母語交流,覺得愜意非常,大家同病相憐,拍著背就成了兄妹。在邊緣遊蕩的佛得角代表後來也滿臉無奈地湊了過來,於是幾個語言弱勢國家又組成一個團體,相當於殘疾人互助會。

  一群人自豪而激動地吵了幾分鐘,還是談不攏。非盟的提案出來一個被否決一個,不管內容是什麼反正崔敬文看不大明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翻字典太沒面子,但殘疾人互助會偏向英美,在會場裡佔有人數優勢。而且會議要開一周,這麼快完成了,後面幹什麼?眾人都明白合理利用時間的道理。模聯最令人享受的就是,似乎很正經的爭吵和隨便一舉手就斃掉別人許多心血的變態快感。

  崔敬文在婦聯裡只負責否決,沒什麼實質性的工作要做,因此中午很閒暇地跟著徐志遠、江晨一幫子人打籃球。K附中雖然是足球傳統學校但是中國足球用無能和醜聞把大家的心都傷透了,所以籃球的受歡迎程度遠遠超過足球。當然,個中原因也和女生有關,她們頭髮長見識短,見足球半天搞不進去便沒了耐性,覺得沒籃球熱鬧,一會兒進一個,一會兒進一個,只會為籃球尖叫不會為足球尖叫。說不定還嘲笑踢足球的人,門那麼大都踢不進,人家籃球的框多小。一定程度上籃球也是打給人看的,正因為如此,學校那麼多籃框崔敬文他們偏偏選擇場地惡劣的這一塊,只是正對著女生寢室。

  那些女生中午也正好無所事事,便都湧到陽臺上看。下面原本懶洋洋的男生一見有人頭冒出來了還是個女的,也不管美醜,神經頓時亢奮起來。進攻時拿球就投,或者把自己當炸藥包使,紅著眼睛就往裡沖,總之不到山窮水盡絕不傳球。防守時也分外賣力,雙手張開自我感覺很好地以為那是翅膀,嘴巴也微微張開只恨自己沒有蛇那種可拆卸的齶骨,否則便要把對方活活吞下去。姿勢扭曲而掙扎地進了個球後時不時還繞場走幾步,一言不發很拽的樣子,眼睛卻偷偷瞄著上面的女生有沒有看見。在這種時候被蓋一個帽是非常非常沒面子的事情,一點點的失敗或成功都在上面的目光下被放大,怒火也在一攻一守時被放大,只要一兩句挑釁的垃圾話就可以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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