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年華是無效信 | 上頁 下頁
五十八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打下了鋪墊的緣故,兩人都把車騎的稍稍快過以往,準確的說是寧遙快過以往,蕭逸祺為了配合她,事實上減慢了部分速度。可在這一塊的細心中,更多突出了他的沉默的力量。

  寧遙感覺紗布下的血管又開始跳動。誇張的厲害。

  「你平時都和王子楊一起走呢?」隨口問問似的。

  「……恩……」

  「哦,有段時間不是。」

  「什麼?」

  「她腿受傷那段時間。你還記得麼?」

  「……對……」

  「我一朋友跟這事情差不多的,他喜歡的女生發燒,就是送她會去這麼一次的,兩人就好上了。」

  「……是麼。」

  「最生氣的肯定是老師吧,因為我那朋友是衛生委員,現在可是徹底的借工作之機發展個人感情啊。」男生樂起來。

  寧遙想跟著笑,又動不了嘴角。

  兩人保持著讓呼吸都有些困難的寂靜持續著路程,過了不知多久,寧遙終於聽到男生一句真正的心裡話。那麼輕的,像只是在空氣中的一個凝固,卻還是讓她察覺了:

  「原來是這樣……」

  是怎麼樣?他以為是怎麼樣?寧遙不敢回答。

  「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那麼討厭王子楊的吧。」男生沖她彎了彎嘴角,卻辨析不出實在微笑,「寫那些話,都是因為這個吧。」

  寧遙難以置信的眼睛制止的瞪著蕭逸祺。

  他說了什麼?他為什麼會這麼想?自己才不是什麼老套的三角戀裡那個滿心破壞的巫婆啊!

  「怎麼?」男生回視著她幾乎憤怒的眼神。

  「……什麼……」寧遙轉頭蹬著自行車。

  2

  沒什麼。

  會這麼想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以所有言情劇的模式,三角最不穩定的生活定論。以這樣的推理開始,才能把自己的各種矛盾座位一個可信的邏輯串連到一起。誰都會這麼想吧。

  不過是十七歲的小孩子,已經開始學會為人爭風吃醋,以至於連朋友都可以背棄。

  怎麼聽怎麼噁心。

  寧遙很想在這個時候能夠對陳謐微笑著說:「他們都認定我是這樣想的,他們都覺得我一定是那樣的人。」對著他淺色的薄薄的神情,他的樣子又一次從溫暖的回憶中喪失了所有細節,變成只是心臟的一部分。不知道哪裡的血是它那裡流出的。自它那裡流經的,又流向它那裡去。

  可那一部分卻恒久的存在著。

  自己是多麼的委屈。

  那麼多事過去後,才終於爆發出的委屈。讓她感覺,如果不找誰報復一下……如果不找誰……

  王子楊沒有對她的自行車再過多提及,因為很快她就換了新的,同樣漂亮的款式,從任何一處看來都有些招搖過市的感覺。

  或許以莫個角度來說她還得感謝那個對自己的車下手的人,不然的話,哪兒有機會那麼快就換上新的?

  甯遙很滿意這樣不動聲色的太平。

  她的膽子不大,有太多想做的事還是不敢做。從最初就是如此,找個沒人發現的角落,像那個心裡都是秘密的過往一樣,挖上洞後,一句句的把話說給那個黑幽幽的穴口聽。

  又或者是如同現在,當王子楊在講臺上朗讀她的英語作文時做不鼓掌的一個,在有男生沖王子楊搭訕的時候走過去攔下對方說「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好吧」,看對方帶有些微的氣憤悻悻離開……直到寧遙抓著一把從窗臺上擦來的灰塵將它們抹到王子楊的座位時,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已經進入了一個史無前例的失控狀態。

  塑膠材質的椅背上,灰色的,長長的無痕。

  如同具象後的滿足與害怕。

  而王子楊不過是喊了兩人「怎麼搞的啦,誰拿我的凳子去用過了」,又不見有下文,就這樣草草罷了。寧遙也沒有對她提起類似的話題。

  也許對王子楊不以為意的小事一旦興師動眾的去打聽,反而會顯得很奇怪吧。

  一旦不安沒有被揭穿,它就會轉化成更大的膽量。好像是小偷一次得手,兩次的手後,就有越來越倡狂的行徑。

  甯遙那時也完全沒有考慮過自己當時對王子楊的不滿和排斥是不是已經打到了需要做出那麼多可以用「過分」來形容的事的地步上,可她終究懷疑這是一種壓抑太久後的不良的暢快。即便不良,也是暢快的。

  體育課結束前,寧遙因為肚子痛先溜回教室上了廁所,走到二樓的當口兒,她站住了。

  腦海裡浮現了一個無比邪惡的歹意。

  像從哪裡射出的箭,飛快的中了靶心。

  寧遙在樓梯口停頓了幾秒後,朝自己班裡走去。因為是體育課,所以教室是空的。滿滿當當豔麗的日光照在每個它可以停留的平面上,令寧遙又一瞬的眩暈。

  她跨不進去。

  在中間偏右側的位置上,放著抱著綠色書皮的課本,放著透明的KITTY水杯,放著一個小巧的化妝鏡,放著紅色,黑色水筆的桌子,就是王子楊的。

  毫無防備的在日光裡看著它。

  教室是陽光,塵埃,陰影和一個女生萌發的歹意的容易。

  事後寧遙曾經仔細回憶當初自己站在幾米之外,究竟想了些什麼,那些本可以抽絲剝離,清晰可見的運轉的想法,可她想了許久後,唯一能夠讓自己記得的。

  卻是在心裡暗暗讚歎著那只據說是日本限定版KITTY水杯的漂亮。像一個真正沒有心機的土的掉渣的傻瓜。

  可這個杯子裡的水在桌面上投下的明黃色流動的光條,卻以任何一種語言或行為也不能及的力量刺痛了寧遙的眼睛。

  那麼多自己無法擁有的東西。

  那麼多的東西,那個王子楊都有了。

  她的家庭,她的成績,她的漂亮的側臉,她每年的生日禮物,她甚至能讓寧遙全心全意的想要把什麼都送過去。她和陳謐所處的時間,那個男生撥動了原本淡然的神色對她微笑。她連痛哭的機會都不會被給予。

  也不會藏在杯子裡咬著不知是哪一塊的被角把眼淚從眼角一直流到耳後,連頭髮都能感受到它們的鹹澀。

  可王子楊有了那麼多,卻依然不樂意有個男生朝甯遙走去。

  她會帶著笑的插在中間提醒彼此「寧遙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呀」——所以你們離得越遠越好。

  王子楊是。

  對於圍繞在自己身邊的緋聞離去的不滿。自尊被突如其來的牆壁頂住去路。不由自主的破壞新,像穿過純粹惡毒的線的針,想要盡力縫合一些什麼。

  女生的心情裡可以擠下那麼多蟬翼般纖薄的無知,帶著無法描摹的氣味,在每個意識每個動作和每句話中間,只讓相近的生物察覺的出。

  相近的生物。

  甯遙那麼瞭解王子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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