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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第五章

  1

  週四的時候寧遙接到了謝庭芮的電話,說上次準備的演出週六就要舉行。為了感謝他們來幫忙,有免費招待的入場券。寧遙忙不迭地謝謝她,又含糊地問了句:

  「他們都會去吧?」

  「誰?」

  「呃,上次去佈置的人,都會去?」

  「如果沒什麼別的事耽擱了,應該都會去。」接著問,「王子楊的腿上好了嗎?」

  「嗯,已經沒事了。」

  「那就都到齊了。」

  「嗯。」

  「這天還會放煙火哦。」

  「真的?」

  「應該是遊樂場準備的,聽說是開張兩周年之類。」

  「那人一定很多。」

  「人多才熱鬧嘛。我可不希望演出沒有觀眾。」

  「庭芮你有演出?」

  「沒有,我只是負責啊。」謝庭芮在話筒那邊笑起來。

  「哈,是嗎。」寧遙覺得自己真像個笨蛋。

  寧遙覺得一定有什麼東西,不知從哪裡來的一隻手,把看不見的軌道這樣彎到一邊,扭曲朝另一個她所陌生的方向。讓原先沿著軌道要落進海洋中的水滴,因為被彎曲的軌道而掉進了沙漠裡。

  碰到滾熱的沙石後,發出激烈的「噝噝」聲,便在整個沙漠中消失。

  好像離上次去遊樂場的日子已經非常遙遠。在沙漠中消失的湖水。在沙漠中消失的對話。在沙漠中消失的船和那時緊緊包裹著身體的渴求感。都迅速在乾燥的空氣裡失去了它們曾經存在過的證據。

  現在想想,當時和陳謐坐在船上所說的話,是那麼尷尬。

  氤氳在那一刻的氣氛都消失了,於是只剩下一個乾巴巴的核暴露在空氣裡,成了只能用難堪來形容的東西。

  還真有些提不起勇氣再去遊樂場了。

  雲霄飛車和摩天輪,極限大轉盤和旋轉木馬,還有懸掛著自己那顆乾癟萎縮,難堪的果實的遊樂場。

  「當然去!」

  「呵呵。」寧遙心想:「我就知道你是這反映。」

  「寧遙你也會去吧?」

  「……還不一定。」

  「什麼一定不一定的,一定要去啊,好久都沒出去玩了。」

  「可我週六那天要補課。」

  「補課結束了就過來嗎。反正謝姐也說從下午五點才開演。」

  「趕過去也得六點多了吧。」

  「那有什麼,要持續到九點呢。少看個開頭又不要緊。」

  「麻煩啊……」

  「去嗎……」王子楊搖著寧遙的胳膊,「去啊。」

  「好好好。」

  「寧遙你每次都是這樣。」王子楊撇著嘴,「其實是想去的,可好象總要我來求過你,你才肯答應似的。」

  「哪兒有!」

  哪兒有……

  本來就是出於搖擺不定狀態間,就像挖了一個不知道有多深的洞,原本希望裡面能夠長出些什麼來。黃色的花朵或者白色的飛絮。可在經年累月後,只留下一些渾濁的積水,螞蟻的屍體浮在上面。成了視界裡一個不可能消磨的缺陷。

  不知道應該懷著怎麼樣的心情,期待見到他,還是不期待見到。

  好像是比數學題目更難以決定的事件。

  數學題目還有一個標準答案。可這樣混亂的臆想,在哪兒也找不到準確的定位座標。

  甯遙抬頭看看數學老師在桌子那端的臉。像老師這樣年長的人,會怎麼看待十幾歲時候有複雜又單純的心呢?

  「有那道題目不懂的嗎?」被老師發現了。

  「啊,不是。」寧遙趕緊低下頭。

  週六的補課,到現在已經進行至三點,還有兩個小時,便是演出開始的時候。因為媽媽看得嚴,寧遙只能勉強穿了件平平常常的外套。早前自己偷偷買的一件洋裝,在反復了幾次後,還是想不出能夠不被媽媽發現的方案,只能塞回衣櫥裡去。因而在離開家的時候,很讓媽媽為自己莫名鐵青的臉色而疑惑了一陣,「做啥啦,你這是什麼面孔啊,這麼不想補課的話,平時上課好好聽啊。」

  有時候會異常的惱怒,好像自己的平凡全是外在因素的限制。

  寧遙朝補課的另外兩個女生看看,又停止了脖子瞄著他們的練習卷,飛快的抄了兩個答案後,聽見老師在對面悠悠的開口說:

  「我們不是在考試,所以自己做,是對自己負責。」

  寧遙的臉一下子燒得滾燙。又在兩個女生不明所以的環顧中裝作事不關己的樣子。可整個情緒卻如同突然遭與病變,皺成醜陋的一團。

  今天真的,不像個好日子。

  瑣碎的壓抑又在身體裡積累起來。

  也許不用去什麼遊樂場了。

  不去了吧。

  不去了。

  電話鈴響起來,老師移開凳子,站起來去接,寧遙成績伸了伸懶腰。耳邊有一聽沒一聽的注意著老師的對話。

  「是你啊,小陳。李老師她等會兒就回來,你不用特地過來了。」

  「是嗎,哦,那好。」

  「再見,謝謝你啊。」

  李老師?好像是數學老師的愛人吧?姓李。姓張,又姓李的,全國兩大姓都占掉了,老師的孩子如果姓王的話,就更有趣了。笨蛋,怎麼會是王呢。肯定是跟著他爸爸姓張啊。自己果然沒有半點邏輯能力。

  小陳是誰?李老師的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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