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年華是無效信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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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側的夾竹桃低到擦過眉毛。低到臨水。 打著轉的葉子掉下來。 沒有下雨。只有雲在頭頂。 一半的水面陽光,一半陰著。 寧遙想到了在電車上的夢。 夢裡也有水,平靜地在身邊劃開,陽光如水草擴散。透明的,又帶點黃。一起一浮間舀走靈魂的小部分知覺。而在這裡,也是水。做父親安全第一地抱過小女兒,情侶們把手插在對方的口袋裡,岸兩邊是遊藝機的瘋狂旋轉,好象是在很近的地方。船的突突聲落進湖去。湖不寬,也不深,陰和晴把他們各自丈量走了一半。 怎樣才能提醒自己這次不是夢。 "我叫寧遙。" 男生轉過頭來。 "寧靜的寧。遙遠的遙。"看著他: "你能記得嗎?" "小孩子不要亂說。" "媽。" "啊?" "我的名字是誰起模俊" "什麼?" "'寧遙',這名字。誰給我起的?" "你爺爺。怎麼了?" 沒什麼。 早上騎車出弄堂的時候,城市儼然還沒有醒,王子楊換了新的髮辮,寧遙看一會才習慣。兩人慢慢地騎,路邊少年的花襯衫膨脹在風裡。過了下一個紅綠燈,王子楊逐漸精神起來,寧遙也終於聽到了她對昨天外出的評價。 "我嚇了一跳。" "什麼?" "我和陳謐是一個社區的呀!昨天順路回去時才發現的!" "……是麼……" "不過好象他是自己搬出來住的。好爽啊。" "搬出來的? "嗯,你沒謝莛芮問他什麼時候搬回去麼。" "沒有啊……" "但是陳謐是滿複雜的。" "什麼?"甯遙車籠頭一偏,旁邊的人罵了一句過來。她也不理,"什麼複雜?" "19歲,只比我們大2歲啊。單親家庭,父親早前過逝了,跟著母親改嫁到別人家去的。" "……從謝莛芮那裡聽來的?"她不像是大嘴巴的人啊。 "她才沒說那麼多。只說是父親過身。其餘是那天我和他順路回家時問的。" "……你這都問?" "你別瞎說,我才不會那麼鹵莽地去直接打聽咧。不過他很簡單地都說了,反而嚇我一跳。"王子楊露出一臉痛心的神色,"看不出啊,挺好一男生,慘。" "你得了吧——" "那你呢?你和他一塊坐船都沒說話?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寧遙突然漲紅了臉。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麼?"王子楊明顯察覺了,"一定出什麼事了!" "你看好前面的路先啊——"一蹬車,把女孩甩在了身後。 "告訴我!!" "什麼也沒有——" "瞎說!"後面傳來了接近的聲音。 真的什麼也沒有。 男生轉回頭去,看著前方高高擺起的海盜船說:"想到一個詞。" "什麼?" "寧靜致遠。" "啊?" "你的名字。"幽幽地淺笑著,"就是這麼想到的。" 太文雅了。 太文雅了點,但是…… "嗯。" 其實寧遙不知道在自己說出"你能記得麼"這種詭異的句子後,發生的這些對話代表了什麼意思。但是整顆心就這麼快速地從一個眩暈的溫度降了下來,沒有再驚慌失措的跡象。只有徹底的平和在周身迴圈。被水沖淡了的血,漸漸喪失了粘稠的特質。 似乎這才是理想中需要的回答。 而理想就是在含混不清中才給人以希望。 像宇宙不需要確切數目的星星。才有在其中蒙混安生的溫暖感那樣。 同王子楊周旋了一天,似乎越解釋她越懷疑,認定了絕對有過什麼。寧遙不知該怎麼才能挽回,乾脆扳起冷臉。一堂數學課,王子楊在前面扔了幾個紙團過來,寧遙都不理不睬,側著頭看窗外。剛剛入秋,天干得半透明,藍色均勻地朝遠處消失。樓下有學生在跳長繩,一個胖胖的女孩連絆住幾次。一次次來。 1個、2個、3個、4個、5個、6個、7個、8個…… 也許有很長一段時間就這樣擱著了。怎麼能見到? 20、21。斷了。再重來。 自己真是太衝動了。 1個、2個、3個、4個、5個…… 單親家庭,麼。 6個、7個。又斷了。再來。 是不是該去問問謝莛芮。算了,她好象和王子楊更熟些。 1個、2個、3個、4個、5個…… 結果卻比寧遙預想中快上幾十倍。 又一個周日的下午,寧遙坐在數學老師對面咬筆頭,正對牆上的鐘,滴答滴答地走。兩點零四分。空氣裡還未曾開始洩露了晚餐的秘密。不饑腸轆轆。卻有些犯困。客廳垂著舊窗簾,房間在兩層書的逼近下更陰暗了一些。數學老師大概和自己一樣有怕光的習性。 一個根號,一條弧線,努力毀滅在鼻腔裡的一個呵欠。時間變得像麵條一樣被疲倦拉長。長長地垂到深處的地方。 於是這一刻打開房門的人讓寧遙錯覺地以為誰開了燈。 右手側突然亮起的一片橘黃色,鮮明得像燈光。 四個人都嚇一跳地扭頭去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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