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的天使(51)_丁振波

五十一

　　37

　　當我們得知那個背叛家庭、妻子和女兒的父親已經和江青阿姨結婚時，母親似乎不再那麼傷心，因為她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她一直在等待父親的回頭。這一回，母親終於想通了，她終於決定和王叔叔在一起，因此我非常高興，生我養我的那個女人終於有人名正言順地照顧她了。她們結了婚。婚禮上，我喝得天昏地暗，但心情卻異常舒爽。

　　母親從家裡搬到王叔叔家去住了，不，應該說是搬到後爸那裡去住了。老媽剛搬到新家的時候，她很不適應，因為王寶訊同志住的是別墅，房子很大很空曠，還有一個種滿各種花果的後花園。我也有些陌生，常常在週末回家的時候上錯車。後來，我乾脆週末呆在學校，因為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

　　後來母親告訴我，江青阿姨為了能和我的前父（劉德彪）走到一起，她一直沒有結婚，一直在等著那個男人。

　　我感歎這個世界怎麼還有這麼傻的女人，竟然能夠為了等一個已婚男人不結婚。同時我又有些憎恨江青阿姨的卑鄙，為了得到她想要的那個男人，她甚至採取了一些違背道德的手段，近乎公然的在別人家的大床上尋歡作樂。我對江青阿姨的感情是複雜的，小時候，我一直很感謝江青阿姨，因為她給了我無數的關心與厚愛，而現在，她為了得到我的父親，拆散了我的家，我恨她，可同時又讓我母親託付給了一個對的男人，因此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對她的感情。

　　我住在學校的日子越來越多，和丁地震在一起的時間自然也越來越多。漸漸的，我發現我已經形成了一個習慣，一個依靠丁地震的習慣。丁地震默默的給了我無數的幫助：一大早起來幫我去圖書館占座，每天早晨比倫敦的大笨鐘還準時地打我寢室電話叫我起床上課以防我遲到了，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冒著大雨買了早餐送到我宿舍樓下面，「非典」時期冒著生命危險翻牆到校外給我買新鮮水果，在我住院的那段日子裡早起晚歸的捧著本《高等數學》陪著我聊天給我補課，我在自修教室裡睡著時他悄悄給我披掛他的外衣，我打他的時候他傻傻的對我笑著說「我就是不，我偏和你作對」，等等，多的可以裝好幾大卡車。

　　我不止一次的問自己，像丁地震這樣的男人，我為什麼不接受他呢？是啊，我為什麼不接受他呢？他有什麼不好呢？可是，我無法忘記劉威風，劉威風在我心裡的那個位置一直是那樣的重要，以至於我無法將他忘記。在我沒有徹底忘記劉威風之前，我無法接受丁地震，那樣對丁地震是不公平的。我琢磨著等時間長一些了我將劉威風忘記之後，我就面帶微笑坦然欣喜地接受丁地震，光明磊落地告訴他：讓我做你的女朋友吧！

　　那段時間，那個叫做「不幸」的王八蛋並沒有放過我，我忽然從另一個女同學那裡得知：和我親如姐妹一般與我同學長達八年之久的林倩竟然和我夜思夢想的男人走在了一起。我開始不相信，也不敢相信，可是我的那個同學告訴我說她親眼看見林倩挎著劉威風的胳膊在復旦大學的校園裡暢快散步。我還是不信，更不願意相信。為了證實這件事情，我和張文明聯繫了。張文明告訴我說是的，她們在一起好長時間了，林倩告訴我，說你已經不喜歡劉威風了，說她和劉威風在一起是自然而然的事，是上帝最終的安排。

　　張文明又被我罵了。

　　「你這次怎麼不早點不告訴我？」

　　「我已經怕你們的事了……」

　　我忍無可忍，找到林倩寢室去論理：「上次在KTV唱歌之後，你就和他在一起了嗎？」我一邊回想著那天的情況一邊問。

　　「是的，是他掉進我的漩渦裡來的。那天的遊戲都是我故意設計的，因為我想得到他的吻，而實際上我也確實得到了。」

　　她有幾分驕傲。

　　「難怪你最近不聯繫我了，因為你已經和劉威風在一起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為什麼要欺騙你的朋友？」

　　我很惱火。

　　林倩與我明顯相反，只是平淡的說：「對不起，劉淇，我沒有錯，這是我的自由，是我的權力，我有資格這麼做。是的，你喜歡他，可我也喜歡他，我愛他，我愛他已經三年多了，每次我看見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心如刀割一般，你能體會我的感受嗎？」

　　我啞口無言。

　　她繼續說：「是的，我沒有你美麗，沒有你漂亮，我長得不好看，但是我願意為了他付出一切，你能嗎？女人都是自私的，為了得到他我只有這麼做。再說，我也是在他將你拋棄之後才和他在一起的，我並沒有拆開你們，是你自己沒有本事經營好自己的感情。無法理解的是你竟然怪到我頭上來了？」

　　「你好無聊。」

　　我做夢都沒有想過突然有一天和自己的交情長達八年的老朋友會做出這種事來。

　　「無聊？嘁！你以為你真的是天使嗎？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吧，不要再活在童話裡了，這個社會是殘酷的，是充滿戰爭的！」

　　我無言以對，傷心欲絕。

　　我的淚水一路狂灑，逃回學校，把自己封鎖在寢室裡，不去上課，不見任何人。我張開罪惡的嘴巴咬自己的胳膊，咬得鮮血淋漓。我無法忍耐悲痛，幾度拿起刀子想捅死自己，跟這個世界做鮮血告別。淩晨三點，我借著搖滾的力量掙扎著入睡，聽得耳鳴頭暈卻依然沉浸在劇烈的悲痛之中。

　　38

　　我瘋子一般狂咬自己，踢自己，拼命地折磨自己，成了一個為愛瘋狂的女人。

　　丁地震要我化悲痛為力量，好好學習，好好生活，只有這樣才能向劉威風證明自己並沒有因為他而墮落，證明自己才是那個真正值得他愛的女人。丁地震看著我手臂上點點繁星般深刻的牙齒印，瞳孔迷失，為我黯然傷神。他為我感到無比痛苦。他所有的悲傷都在那張粗獷的臉上得到了赤裸裸的披露。

　　我向丁地震保證我不會因愛去死，我保證我會好好活著，好好活下去，只有那樣才對得起所有關心我的人，包括丁地震。

　　「丁地震，你去給我買酒！」

　　丁地震不支持我的消極做法：「淇淇，你不要這樣，我心疼你。你可以換個方式發洩。」

　　「你買不買？不買我從窗戶上跳下去！」

　　「好，好，我買，我買。」

　　我醉了。

　　真的醉了。

　　我幾乎要醉倒在宿舍裡，永遠不要醒來。

　　丁地震在一旁無助的喊著我的名字：「淇淇，你不要這樣，我心疼你……淇淇，你不要這樣，我心疼你……」

　　見我不聽他的奉勸，他終於怒了：「淇淇，你不要這樣！！！這個世界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沒有了他，還有我！我有什麼不好？我不值得你愛嗎！！！」

　　丁地震奪過我手裡的酒瓶。

　　我搶了回來。

　　丁地震又搶了過去。

　　我又搶了回來。

　　我的手失去了力量，酒瓶滑落在地板上，「啪啦」一聲，把整個樓層鬧得沸沸揚揚。

　　丁地震繼續撕心裂肺的呐喊：「淇淇，我討厭你這樣！」

　　他忽又降低聲音對我說：「我不也是被人拋棄了嗎？怎麼我不會像你這樣，嗯？」

　　丁地震把我問得特傷感。

　　我再次主動而瘋狂的與丁地震緊緊抱在一起。

　　一分鐘不到的時間，我將他鬆開，醉醺醺的問他說：「丁地震，我想去看海，你陪我去好嗎？」

　　迷迷糊糊聽見丁地震說了一聲「好」，我醉了過去。

　　我真的醉了。

　　醒來時，我發現丁地震背過去暗自流淚，他沾滿淚水的右手還沒有離開他憂傷的濃眉大眼。

　　我一怔。

　　「你怎麼了？」我問他。

　　「沒有什麼，感覺你好可憐。」

　　「你對我真好。」

　　「一般吧。」

　　可是，我已經很知足了。

　　39

　　接下來的那個星期天，我們去海灣旅遊區看海去了。燦爛的陽光灑在壯觀的海上，將緩緩駛過的油輪照得金光閃閃，高高的鑽探架上傳來刺眼的焊接火花，高高的觀測塔上的風向標在海風的吹拂下來回轉動，一張張遊客的臉上滿是對海的那一邊的深情嚮往。

　　丁地震戴著一枚墨色眼鏡，異常深沉，散發著濃濃的男人味。「可惜這裡的海水是黃色的，都被人類糟蹋了，要是碧綠的該多好。」

　　我一邊聆聽著他說的話一邊消化其中的含義。「……丁地震，我們去下面的沙灘上走走吧。」

　　隨後我們去了人最少的海灘。無奈那不是沙灘，而是還有些柔軟的淤泥塊。丁地震再次抱怨道：「這哪是什麼海啊？怎麼感覺像踩在果凍上面一樣呢。哇塞，這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大的果凍！而且還是黑的果凍，我真他媽服了！」

　　我哭笑不得：「你好傻。」

　　「傻人有傻福。」

　　「我怎麼不相信呢。」

　　「我相信。」

　　「你就等著瞧吧。」

　　「好啊，等著瞧。」

　　「你會愛上我的。」他依舊傻笑。

　　「丁地震，你很自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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