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的天使(33)_丁振波

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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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試結束之後，我像困在籠子裡的鳥一樣，每天守在家裡，靜靜地等待著父親的出現，等待著新年的到來。

　　終於有一天，爸爸風塵僕僕的回來了，他提了一個大包，不知道裡面塞得是什麼東西。

　　我和媽媽喜出望外。

　　這時，爸爸突然從包裡拿出一把菜刀，嚴肅地對我和媽媽說：「你們把我砍了吧，我不是人，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黨和國家對我的培養，對不起軍隊對我的培養，我死有餘辜。」

　　我一把奪過爸爸手裡的菜刀，小心翼翼地交到了媽媽的手上，生怕那把鋒利的菜刀會傷到爸爸的一根汗毛。

　　這時，爸爸「啪啦」一聲，跪在了地上，失聲痛哭起來，「我對不起你們！！」

　　他在向這個家道歉。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氾濫了整張臉。我對爸爸驚人的變化感到無限的痛楚，我說：「爸爸，你不要這樣，我們都沒有怪你……上帝都有犯錯的時候，別說我們凡人了……」

　　說完，我伸手拉爸爸。

　　媽媽近似咆哮一般的喊道：「劉德彪，你不要這樣，你是個男人，做事要抬得起頭！要對得起長在你身上的骨頭！」

　　我提示媽媽說：「媽……安靜點吧。」

　　爸爸起來了，從他的包裡拿出一瓶白酒，咕咚咕咚喝了起來，然後倒在沙發上，睡了。

　　「爸爸，進房間去睡吧。」我說，「這裡會著涼的，這麼冷。」

　　他不聽，說：「我沒有臉再進那個房間了，我寧願死了也不再進那個房間。」

　　任憑我怎樣勸說，父親也不肯進房睡覺。

　　家裡沒有空調，格外的寒冷。於是我抱出了我的被子，嚴嚴實實地蓋在爸爸的身上。

　　爸爸一把掀起被子對我說：「女兒，我對不起你，你不要理我，就讓我受凍挨餓吧。」

　　「爸爸，你不要這樣。」我的心如刀割一般，一種難以言表的痛哭強烈地折磨我的內心。

　　這時，我聽見媽媽在臥室裡抽泣。

　　「女兒……我想離開你們，原諒我，我做錯了。」

　　「不要，爸爸，不要，你不可以離開我們，這是我們的家，我們共同的家，我們完整的家，你離開了，這個家就不完整了……爸爸，還記得我小時候你送我上學時的情形嗎？你說你是男子漢，會挑起家庭的擔子……你現在依舊是男子漢，依舊要挑起家庭的擔子。」

　　「男子漢個屁，我早就不是男子漢了，你的學費我都要借，我真沒有用！我對不起黨和國家對我的培養。」父親痛恨自己。

　　沒有辦法，任憑我怎麼勸說，爸爸還是想不通。看來，這一次他真的要離開了。

　　既然他要離開，我再怎麼勸說又有什麼用呢？

　　終於，爸爸起了身，走了，離開了這個寒冷的家。

　　我和母親誰都沒有阻擋他的離開。

　　那時夜色正起，外面的街燈正慢慢的亮了起來。彩色的霓虹漸漸放出亮麗的光芒，照亮了整個上海城。我看著窗外的夜色，看著錯綜複雜伸向遠方的高架橋，看著車水馬龍的大街，看著奔騰繁忙的人群，我那原本可以跟著柔美的夜色飛翔的心，早已被老爸的離開所傷害，傷得很深，很深。

　　兩行熱淚滑過我的臉頰。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第三天，老爸又回到了家裡，他底氣不足的跟媽媽說：「宋梅，離婚吧，我對不起你……你們都鄙視我吧！」

　　媽媽拿起一張板凳，砸了過去。

　　爸爸把板凳穩穩地接住了，到底是受過訓練的退伍軍人。

　　媽媽又拿起一張板凳，再一次狠狠的砸了過去。

　　爸爸沒有躲閃。

　　板凳打在他的頭上，發出「啪」的一聲。

　　我突然像個傻子似的，呆呆的站在一邊圍觀，好像所有的憤怒都頃刻間化為虛無，內心一片空蕩。我的眼前，只是一幅簡單的畫面：兩個人在交接板凳。你扔給我，我接住了，我把板凳放在一邊。你又掄起一張板凳砸我，我不接了，板凳砸在我的腦袋上。下一張板凳呢？你還會扔過來嗎？你向我砸來吧，我準備好了……

　　我理了理思路，才發現老爸居然也是個傻子，別人拿板凳砸他可他不躲閃。

　　這時，媽媽掄起了第三張板凳，也是最後一張板凳。我很清楚，這張板凳是我的，前兩張是他們坐的，和我坐的不一個大小。這是一張小板凳。

　　這傻瓜還接不接呢？

　　我翹首期待。

　　老爸還是沒有躲閃。

　　老媽砸出的板凳偏離了原來的方向，那是她故意失手。這一次板凳打在了茶几上，茶几上的杯子碎了，發出刺耳的聲音，狹小的客廳裡一片狼藉。

　　看著杯盤狼藉的客廳，看著笑容不再的父母，我的心比刀割還要痛楚。為了尋找心靈依靠，我想起了一個人。我想到的人不是把我拋棄的劉威風，不是和我情同手足的死丫頭林倩，不是對我發出猛追狂打的丁地震，也不是在客廳裡交接板凳的父母，而是一個香港人——張學友。早已習慣了聽張學友悲傷的歌曲，他的歌曲《心如刀割》最能代表我那時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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