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暮雪上的晨星 | 上頁 下頁 |
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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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把你的肩膀弄破了。」秋晨低頭不好意思地說。 他笑起來,明朗得像身後蕩漾著的一池月光。「野丫頭。」他抱住她,低頭用鼻尖去蹭她的鼻子。 「方子明到底跟你說什麼了?」秋晨完全清醒過來,警覺地問。 「沒說什麼,就說你小時候調皮得不得了,跟著他捅螞蟻窩,爬樹,偷學騎自行車。」 「我就知道方子明沒安好心。這下把我的臉都丟盡了。」她沮喪地把臉埋在他的肩頭,「他還跟你說什麼了?統統交代交代。」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才字斟句酌地說:「他還告訴我,今天是什麼日子。」 說著,他捧起她的臉,極溫柔地說:「秋晨,我早就跟你說過,在我面前,你不用假裝開心,要是難過的話,就說出來。」 「我為什麼要難過?」她裝傻,又趴回他的肩上,摸著他濕潤光滑的脊背。 其實,今天是顧家當年出事的日子。通常每年的這一天,她都會陷在回憶裡無法自拔。 他歎了一口氣說 「你也不用假裝忘記了。我……」 話說到一半,秋晨抬手封住他的嘴唇。 「我知道你不介意。可是我介意。」隔著霧騰騰的水汽,她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說,「我沒有忘記,但是我也不願意再想起來。」 她拉著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邊:「你給我的時間已經夠多了,再不忘記,我怕你等不及,受不了我了怎麼辦?」 他心裡頓時一軟,情不自禁地低頭吻著她說:「不會的,永遠不會。」 「那天的故事,你想不想聽?」她貼著他的胸膛,伸手在溫水裡撫摸他背上一條條細細長長的傷痕。 「只要你願意說。」 「那天晚上,知其很晚才去找我,讓我陪他出去走走。我只知道他爸爸的公司遇到了很大的問題,所以一家人都心情很差,就跟他出去了。出門以後,天開始下雪,雪下得很大很大,大得連路都看不清楚,我們走到護城河那兒,沿著老城牆走了一圈又一圈,卻一直都設有說過話。後來,我們就停在朱雀門那兒,看著雪越下越大,看著所有的東西都變成白色。他跟我說,秋晨,明天等天晴了,我們去學校裡堆雪人。他笑得很燦爛,好像突然一下什麼心事都沒有了。我覺得心慌,可是後來我爸的車來接我,我只能跟他回家。坐在車裡的時候,我看見他沖我招手,背後紅色的門,白色的雪,還有他的眼睛,都那麼清楚。再然後,他那天夜裡跟著他爸媽去了自己家的別墅,結果一場大火,他再也沒有回來。第二天早上我在學校的操場上等到整個人都凍僵了。」 她語速很慢,趴在他的肩上,說說停停。 說完以後,兩個人很久都沒有說話,周圍的一片靜謐裡,只有水流汩汩的微弱的聲音。 「生氣了?」秋晨抬起頭,看著紀暮衡的臉問。 「沒有。」他收緊了手臂,把她牢牢地揉進懷裡,半晌才說,「我心疼。」 剛才說了那麼久當年不堪回首的記憶,秋晨並沒有掉過眼淚。可他就簡簡單單地說了三個字,她眼眶刷的一下就紅了。一滴眼淚悄無聲息地濺在他的肩上,滑入水裡,湮滅無蹤。 「暮衡。」她輕輕地叫他的名字,抬起手來摸著他的臉頰,「還好我有你了。你永遠不會說話不算數,讓我一個人空等的,對不對?」 說著,她仰頭看著他。充滿水汽的眼睛有點兒紅,嘴角卻帶著一抹甜蜜的微笑。原來身心都為一個人敞開的時候,竟然有這樣如釋重負的幸福感覺。 「嗯。」他吻她的額頭,輕柔卻堅定地說,「我不會讓你一個人。」 回N市過年的前一個晚上,秋晨趁著帶無忌下樓遛的時候,很小心地問了紀暮衡關於過年的問題。 「我過年要回去一個禮拜,你會不會想我?」她一手牽著無忌,一手挽著他的胳膊問。 「嗯。」他點頭。 「那你一個人會不會無聊?」 「有無忌陪我。」他很輕鬆地說。 「那……你家裡人呢?」她看看他的臉色,聲音很輕地問。 他沒有答,只是在路邊的花壇上坐下。 路燈並不是很亮,映得他的臉色晦明難辨。 她見他不太開心,輕輕地鉤了鉤他的手指。他便轉過頭來,有點兒欲蓋彌彰地一笑。 秋晨握緊他的手,當下有些心疼地決定不再問這個問題。 無忌在她腳底下轉來轉去,她換了個話題問:「對了,你都還沒跟我說為什麼叫蕭遠山。上次在山上說好的,又耍賴。」 他低頭摸了摸無忌的腦袋,思忖了一下說:「遠字,是我爸爸那邊家譜裡排到我這一輩的字。遠山是我爸想給我起的名字。但是我外公不同意。」 秋晨頓時覺得自己選的這個話題糟糕極了。她不擅長安慰別人,只好下意識地鬆開手裡的牽繩,側過身抱住他。 他依舊坐得很直,還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就好像那個需要安慰的人是她。 她搜腸刮肚地想找些話來安慰他,想了半天,才乾巴巴地說:「我跟我爸也是每次見面都吵架,可是不管再怎麼吵,我身體裡流著的還是他的血……」 他扶著她的肩膀拉開她,神色認真地說:「秋晨,我有事要跟你說。」 他猛然嚴肅起來的樣子,倒嚇了她一跳。 「什麼事?」秋晨剛問完,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遠處便傳來無忌汪汪亂叫的聲音。原來是剛才秋晨松了它的牽繩,它自己跑去玩,結果跟別人牽著的狗對吼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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