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暮雪上的晨星 | 上頁 下頁
四十七


  而等宋流韻和陳寬趕過來的時候,她竟然不知從哪兒找回了自己昨天下樓時裹著的披肩攥在手裡。那條披肩本來是粉色格子的,現在已經幾乎完全變成了暗紅色。

  「醫生說他受的都是外傷,刀口都已經縫合了。不過他還沒有醒。」秋晨抬頭看看宋流韻,極力裝出鎮定地說,說完,又低頭呆呆地看著自己手上那條沾滿了血跡的披肩。

  「秋晨。」宋流韻抬起她的下巴,「怎麼回事?怎麼會有人等在你家樓下要襲擊你?」

  秋晨木木地搖頭。

  陳寬則面色沉重地問:「他最近是不是都沒去找過你?」

  秋晨不解地看著他,微微點了點頭。

  陳寬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我就猜到。」

  接著,陳寬語速飛快地解釋了一遍。紀暮衡不久前接了一個經濟案,對手在A城頗有勢力,曾經揚言誰敢接這場官司,就得做好缺胳膊少腿的準備。

  「這種威脅,他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了,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不過我們老闆好像怕了,為了讓他從這個案子裡抽身,就把他往全國各地派,可他好像還是挺起勁兒的,每次回來部問這個案子的事情,結果沒想到,還真出事了。」陳寬抹抹額上的汗水,「昨天我跟他一起去的B城,事情辦完已經晚上九點了,他還非要連夜開車回來,本來他都已經到家了,又突然說先送我回去,接著應該就去了你那裡。估計那幫人一直跟著他……」

  其實他說了什麼,秋晨只是恍惚地聽著,她咬著嘴唇,盯著雪白的地面早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心失落在了哪裡。

  「秋晨。」宋流韻從她手裡奪下披肩,「走,我陪你去洗洗臉。」

  她只是搖搖頭,無力地靠在牆上。

  宋流韻蹲下來,摸摸她的臉說:「別這麼垂頭喪氣的,讓他看見了更難受。咱們是大美女,得隨時注意形象。」

  秋晨看看她,站了起來。她渾渾噩噩地被拉進洗手間,對著鏡子看自己憔悴不堪的臉。

  「秋晨。」宋流韻摟著她肩膀說,「別太難過了,陳寬跟我說,律師碰到這種事情,並不是什麼天方夜譚,這不能怪你,況且他現在也沒什麼大事。」

  秋晨搖了搖頭說:「要不是我,他肯定不會半夜還在外面,那些人也不會有機會。」

  她開了水龍頭,把手伸在冰涼的冷水下:「我從來沒見過有人受那麼重的傷,想扶他都不知道從哪兒下手,我的手上全是血,全是他的血……」

  她的肩膀劇烈而急促地顫抖著,似乎已經無法支撐自己。宋流韻拉著她轉身,輕輕地抱住她。

  她瑟瑟發抖,哽咽著說:「流韻,你說他該多疼啊。」

  「沒事了沒事了。」宋流韻拍著她的肩膀竭力安慰著。

  她想哭卻又哭不出來,只覺得身體正在一分一分地崩潰,而她需要找點兒什麼依靠,好讓自己不會四分五裂地倒下去。

  宋流韻一向覺得趙秋晨是聰明冷靜的,從未見過她現在這樣,無助得像個嬰兒般,死死地拽住她的衣服,幾乎不斷地往地上滑去。

  他們在洗手間待了很久,又出去吹了會兒冷風,回去的路上,秋晨終於恢復了正常,腳步平穩,聲音也不再詭異地顫抖。

  陳寬等在病房的門口,見她們回來,第一句話便是:「人已經醒了,沒有大礙。」

  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說:「那幫人這次還算沒下狠手,全是外傷,雖然最長的那刀從肩膀一直到背上,縫了幾十針……」

  「你少囉嗦兩句。」宋流韻抬手捂住他的嘴。

  醫院的走廊裡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氣味,不遠處的一間病房裡傳來低低地壓抑著的哭泣聲,裡面夾著一個孩子無辜而好奇的聲音:「媽媽,爸爸為什麼還不起床?」

  秋晨靠在牆邊,只覺得心底繃緊的那根弦依舊沒有鬆開,反而越擰越緊,牽著整個人的神經都疼。

  她醞釀了很久,才轉身輕輕地推開病房門。

  紀暮衡已經坐了起來,整整齊齊地穿好了衣服,乍一看,竟然不覺得有什麼異常。除了他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色。除了他左手上紮著的點滴針頭。除了他藏在身後,勉強撐住自己的右手臂。

  秋晨站在門口,心緒萬端地跟他對視。她的心顫抖得像風中淩亂的樹葉,看著他安然溫柔的眼神,幾乎無法自持地想蹲在地上。

  「你再不過來,我就只能過去了。」良久,他才開口說,聲音有些虛弱無力。說著,他動了動手臂,似乎要掀被下床。

  秋晨快步走過去,輕輕扶住他的胳膊:「別亂動。」他聽話地把左手又放回被子上,袖口露出一段雪白的紗布。她本來打算坐在椅子上,想了一想,又站起來,輕輕地坐在他床邊。

  「外面雨是不是下得很大?你頭髮全濕了。」他看看她,又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洗手間應該有毛巾,去擦擦吧。」

  「不要緊。」她低著頭,看著他手背上透明的輸液管。

  他的指尖修長圓潤,卻毫無血色。似乎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他的手指往回縮了縮,像是想把手連同插在手背上的針管一起藏起來,卻不小心牽動了傷口,整個手臂輕輕一顫。秋晨條件反射似的伸手出去,握住他冰涼的手。

  「沒事。」他勉強地微笑了一下。

  她終於忍不住,探身抱住了他,動作輕柔,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他的傷處,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想貼得他近一些。他的身體有些意外地僵直了一下,隨即便柔軟下來,微微前傾,靠在她的身上。

  她抬起手,慢慢地摸到他的肩膀,感覺到薄薄的衣服底下,那包紮得極厚的紗布繃帶。

  「疼不疼?」她壓著哽咽的聲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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