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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當然,你會遇到比他們更好的人。現在為此操心為時過早。再說了,你現在功課那麼緊,形勢那麼嚴峻,如果連個好中學都讀不上,談戀愛有什麼用?姐姐想你不會接受一個比你差的人男生吧。再過十年都未必結婚呢?現在花時間在上面豈不是浪費?"小可頻頻點頭說,懂了。神情似有所悟。

  梅朵一轉頭,正好與錦坤視線相接,後者目光裡充滿感激。呵,對著這個寶貝女兒,錦坤的擔憂只能埋在心裡,他怕得罪她,怕她叛逆,怕她聽不進他的大道理。有梅朵,多麼好。她的話裡總是充滿著說服力,又瀟灑不拘,聽在十二歲的小可耳朵裡,立即奉若神明。錦坤笑了。女兒的成長之路還長著呢!而梅朵,他如何把她留在身邊?她會肯嗎?他知道她對自己的感情,但是自己比她大那麼多,還帶著一個十多歲的女兒,她會如何看?世人如何看?如果以前自己還是個地方大學的副教授,那麼此刻,他不過是個滿身銅臭的畫匠而已。錦坤實在不知道這份勇氣該從何而來。再說,她馬上畢業了,外面的世界大得很,錦坤以為她會去上海或者北京。到那時,再見她一面也是難的。心裡一片黯然。

  8、欲愛又止

  梅朵於那年春天順利畢業了,令錦坤意外的是,她留在學校做了美術老師。她的意思如此明晰,她不會離開這座城市,不會離開他和小可。祝錦坤啊,下面就是你的事了。

  祝錦坤鼓足勇氣約了梅朵一回,用的藉口是請她畫一副作品,作為"錦秀閣"的副總,這個由頭堂而皇之。梅朵善畫花草,她的花草充滿靈動,仿佛能散發出花香草香來。

  他們約在一家咖啡廳。時節不過暮春,梅朵穿了一件相拼的淡綠色針織衫,白色牛仔褲,球鞋。店裡空調太冷,她不時撫一下雙臂,錦坤說:"冷麼?我們換一個地方?"

  "沒事,咖啡上來就好了,喝了就不冷了。再說,我是不怕冷的。"梅朵笑笑說,看著他的眼睛。她心裡有一點喜悅,自從接到他的電話到現在,這一點喜悅就像墨汁一樣在她的心湖裡氤氳開來,回蕩不去。

  咖啡上來,是她至愛的藍山,她對衣服飾品都很隨意,唯有咖啡,有一點窮講究,也說不清楚是從哪學來的,也許是哪部外國電影吧。

  "梅朵?"

  "嗯!"

  錦坤摸了一下梅朵擱在桌子上的手指,這個動作出乎梅朵的意料,她下意識地縮了一下。對面的他不無辯解地說:"現在,不冷了吧?"

  梅朵莞爾。這個可憐的老實人。看來,從他先說出來是難的。不如,自己說吧,如果他沒有這個意思,或者一味回避,就當是我自作多情吧。梅朵覺得全身的血液嘩地一下湧了上來,她不顧一切地說了,她說:"祝老師,小可一個人在家,沒事吧?"呵,終究還是咽了回去,說了那樣無關緊要的一句話。

  "呃,她沒事。還嫌我在家煩呢?"好像高潮已經過去,接下來的都索然無味。兩個人心裡都在歎息自己,充滿了無力感。

  梅朵起身告辭,今晚就到此為止吧,不會再有奇跡發生了。

  "冬香去會老鄉了,伊菊一個人在家,我很不放心,先走一步。作品的事,我們再討論吧。祝老師再見。"這最後一句說得像小學生那麼清脆簡潔。在錦坤未來得及相送時,她已轉身,到了門口,門童飛快地為她拉開大門,梅朵窈窕的身姿很快溶進了夜色之中。

  這一躲一藏之間,感情又深了一層,只是當事的兩個人不自知罷了。

  "這麼快就回來?不是約會麼?"伊菊正在看漂亮寶寶的海報,據說看得多了,生下的孩子也會跟明星似的眉目清秀。看梅朵沒吱聲,伊菊也歎了口氣說:"看著你們倆,我都累死了。"梅朵還是沒有回話,進廚房去喝水,伊菊跟進廚房去,她的肚子很顯山露水了,別人看著有點累,只是自己渾然未覺。因為努力忘記,此刻,伊菊的精神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因而有精力關心別人的事。呵,當然,梅朵不是別人,經歷了這些事,她們比親姐妹的感情更深一層。他們這代人,都是獨生子女,因而童年都十分孤獨,長大了十分渴望友情,卻又都嬌氣自私,想成為真朋友是難的,伊菊和梅朵,因為這轉承接合的一次又一次,才凝聚成了這段感情。此刻,梅朵遇了感情上的劫難,伊菊感同身受。

  "梅朵,為什麼你不肯先開口?真感情不講究這些的。"

  "我知道。今天我差點要說,可惜依然沒有。"梅朵喝著水,看著燈光迷離的遠處。

  "瞭解。梅朵,有時候,感情真是世上最磨人的東西。"伊菊說,"看別人的感情,我們一下子看出了疵點所在,可是身在其中,往往糊塗了。抑或是清醒著,卻也無能為力。"就像梅朵與祝老師,如果是正常的門當戶對的戀愛,誰先表達,如何表達都不是問題,可是現在,這十三年的歲月橫亙其間,讓他們猶豫了再猶豫,小心了再小心。伊菊是性情中人,她倒真的覺得沒什麼,她有時不能理解梅朵為何如此的沒有魄力,她幫別人做事,可都是冷靜理智,乾淨俐落的啊。

  一轉身,看到梅朵無力地伏在飯桌上,短髮蓬鬆的腦袋埋在手臂間,一動也不動。讓伊菊看了心疼。

  "喂喂喂,我還沒擦桌子呢,上面又是油又是水的。"梅朵像睡著了似的,不作理會,"梅朵,我說的是真的,你這件新衣服算是報銷了啊。"梅朵茫茫然抬起頭來,看到伊菊拿著抹桌布走過來,像一隻笨拙的鴨子。愁腸百結之中,還是忍不住笑出來。

  "笑什麼?該不是愁瘋了吧?"伊菊不解地望著她。

  "沒有,我不愁,我跟他耗著唄!"英明神武的梅朵好似回來了,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接過伊菊手中的抹布,使勁擦起了桌子。這會,她才想起,自己連晚飯也沒有吃。接了錦坤的電話後,腦子裡一直嗡嗡的,心中震盪得厲害,根本沒有什麼胃口。

  電鍋裡還有一勺飯,梅朵盛出來,在上面鋪一層厚厚的菜,放進微波爐裡轉兩分鐘,不一會,菜香撲面而來。惹得伊菊一個勁地問:"還有沒有多的?我也想吃一碗。"

  "最後一勺飯!這種微波過的食品對寶寶不好。如果你真餓,我給你下麵條。不過伊菊,不餓只是饞嘴的話,就別吃了。寶寶太肥也不好生的。"

  "你又知道?不吃了,我喝牛奶好了。"伊菊打開冰箱門找牛奶。兩個人住得久了,有時還真的有點夫妻的感覺。難怪冬香剛來時也對她們的關係好奇呢。有時,一個女人,需要另一個女人更多,因為女人比男人更瞭解女人。

  冬香當晚回家很晚,梅朵為她等門,過了十點,不由得焦躁起來,生怕她出了意外。這座城市比不得從前,惡性案件也時有發生,她一個女孩子,說是去看老鄉,卻到現在都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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