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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雖然他說得沒有頭尾,但徐助理很快心領神會,點頭:"知道。保險公司和修理廠那邊,我都會繼續跟進。"

  一段時間過後,林諾的額頭終於可以拆線。

  因為之前從沒有過類似經驗,在醫生有所動作之前,她是真的有點怕,一直問:"會不會痛?"執著可憐得像個小孩子。

  年輕的醫生被她問得有些煩了,很是無奈,戴著口罩瞪她,手上的動作卻更加麻利。

  其實沒多大痛覺,甚至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拆線過程便順利完成了。只是留下一道疤痕,不長不短地位於額際,透著新鮮傷口的淡粉色。

  許妙聲特意送了一瓶祛疤精華液,囑咐道:"早晚各一次,堅持使用。"

  林諾笑眯眯地接過來,又用手去撥劉海,對著鏡子端詳了一番,說:"今年流行BOBO頭?乾脆改天我也去剪一個,遮住也就看不見了。"

  過了兩天,她居然真的去了。

  其實也是一時興起,便趁著午休時間打車去平時經常光顧的理髮店。坐在車裡,看一旁的司機師傅嫺熟地掛檔超車一邊還能談笑風生,她才深刻覺得,或許老爸送一台車給她簡直是暴殄天物,此時此刻,那台一向以安全著稱的美國車正躺在修理廠裡無辜地接受大改造。

  店裡生意很好,一樓早已坐了幾位燙髮的女顧客,按摩椅上也躺著人。設在中央的玻璃樓梯蜿蜒迴旋,即使在白天也亮著幽藍的光。林諾便上樓去找相熟的理髮師,只是剛剛上到二樓,目光隨意一瞥,卻不禁愣了愣。

  此時坐在靠近樓梯口位置的客人也正從鏡子裡望過來,兩人的視線恰好對上,林諾稍一猶豫,對方卻已經回過頭來。

  似乎只是想要確認,因此頭髮上還帶著泡沫都顧不得,看著眼前年輕的臉孔半晌,才終於遲疑道:"你是……林諾?"

  其實林諾只是覺得對方面熟,這時聽她叫出她的名字,記憶才仿佛一點一點真正復蘇,可仍舊不能相信--或許只是不敢相信--因為除去一張半陌生的臉,現在與往日的形象實在很難重疊。

  但是,她還是很快笑了笑,想了一個最為恰當的稱呼,應道:"是。徐伯母,好久不見。"

  是真的很久了。

  那一次在醫院裡,狹小簡陋的病房,斑駁脫漆的床頭櫃,還有那兩張寫著滄桑艱苦的中年男女的面容。

  因為隔得太久,也因為只見過那麼一次,林諾幾乎都已經忘記了。

  負責接待的小工手裡端著杯子迎了過來,可是她卻仿佛還處在某種驚訝之中,是真沒想到竟會在這裡重新遇上徐止安的母親。

  眼前的婦人與記憶中的形象有著太大的差別,經歷兩年硬生生的時光,臉上的皺紋卻似乎反倒少了大半。

  最後還是徐母朝她點頭,微微笑起來,她這才發現,原來至少還有一樣東西是沒有改變的。

  那個笑容,仍舊和善可親,還是帶著一點點謙虛的樣子,同時也有打量。只是太著痕跡,難免被她一眼看穿,就好像當年在病房裡,她也是這樣接受著他們略帶好奇的善意的審視。

  只是從那之後,她便再也沒見過徐止安的父母,她甚至不知道徐母是何時出院回家的。徐止安從來不提,更加沒有帶她回過他的家。

  所以,其實兩人四目相對之餘,也沒話可說。林諾最害怕這種氣氛,於是問:"您是一個人來的?"

  徐母連忙搖頭:"我自己怎麼會來這種地方……"突然頓了頓,似乎有話卻又不方便說,只得十分突兀地打住。

  氣氛有些尷尬,林諾只覺得挑位置遠近都不合適。看了看表,時間是有的,她卻還是對候在一旁的小工說:"Jimmy是不是在忙?本來還想換個髮型,可是大概來不及了,要不我這個週末再過來吧。"然後才轉頭對徐母說,"伯母,我先回公司了。"

  徐母"唉"了聲,其實也不怎麼習慣年輕的洗頭小工一直在自己的頭頂上又抓又按,想和林諾再多說兩句,卻苦於起不了身,眼見對方要走,皺了皺眉頭一時之間無所適從。

  林諾點了個頭轉身要走,卻在將要下樓的時候,聽見背後傳來的聲音:"止安前不久回來了!"

  她著實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只覺得腦子裡有輕微的轟鳴聲,嗡嗡作響,連店中音響裡飄出的音樂也被一併掩蓋掉。

  過了一下卻又聽見徐母說:"要不你再等等吧,他很快就到了。"

  她有些懷疑,也不知徐母是否清楚當初兩人分手的前因後果,此時看來倒似乎仍舊希望一對舊時戀人見上一面,究竟又是抱著一種怎樣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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