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美麗痛苦之吻 | 上頁 下頁
七五


  「哈啊,那就好,真的太好了。你要是把我忘了,那可怎麼辦?要是我在你心裡什麼都算不上的話,那可怎麼辦呢?我一直都很擔心,很害怕,現在好了,真的太好了……」

  其實我也很害怕,我害怕我死了以後會什麼也記不住,什麼也感覺不到。如此值得珍惜的人們,如此寶貴的回憶,不管我怎麼努力想要記住,想要帶走,等我死了,一切也都將結束,這個事實讓我心情沉重,讓我瘋狂。我不期待起死回生的奇跡,只是、只是希望即使在我死以後,我那些寶貴的回憶也不會受到傷害,不會死亡,不會消失。我只有這個心願。舟善慢慢轉過身,走了一兩步,突然停了下來,又走出一步,兩步,又停了下來。最後,在走出胡同口之前,他揮去了臉上的悲傷,露出他特有的微笑,轉過身沖我揮了揮手。

  「回去吧!外面很冷,趕快回去!」

  我點了點頭,舟善小子的眼淚似乎又要湧出來,他猛地轉過身去,跑著離開了這條胡同。我久久地注視著胡同口,突然感覺到沉重的失落。剛才還陪在我身邊的人轉眼之間就不見了,這讓我感到失落。我走了之後,他們也會感受到這樣的失落和冷清吧?現在我提前體會到了這樣的感覺。我突然聽見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從聲音中可以推測出是一男一女。我匆忙擦乾了眼淚,跑進家門。他們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打破了胡同裡的寂靜……

  「你以後不許在我面前提那個兔崽子的名字。」

  「對……對不起,怎麼說我也和他在一起共同度過了八年的漫長歲月……」

  「不要說了!」

  原來是素怡。剛才瘋狂地大聲吼叫的男人就是敏赫。以前被舟善打過的地方似乎還沒完全癒合,嘴角還留著傷口。我知道要是被他們發現,結果會怎麼樣,但我還是不想回家,躲在一邊偷聽他們說話。

  「哈啊,我真的不會放過你的。」

  「怎麼了!不要這樣,是我不好。」

  「你不是說已經把那個兔崽子徹底忘記了嗎!那為什麼一提到那個傢伙的名字,你就表現得那麼敏感,還流眼淚!」

  眼淚,表現敏感,不應該啊……看來和我想像中不一樣。難道在素怡眼裡……政民是那種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嗎?他們的爭吵愈演愈烈,那個男人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話,他們的談話接近結束了。

  「那個兔崽子,只要他不出現在你面前就行了,是不是?只要我讓他永遠不在你面前出現,你就能忘記他,是不是?」

  「敏赫……呀。」

  敏赫的聲音很低,低得令人膽戰心驚,毛骨悚然。要是舟善在我身邊就好了,一種強烈的不安向我襲來,我控制不住顫抖的心。那個名叫敏赫的男人好象很氣憤的樣子,加快了腳步。安素怡慌忙跟在他身後。我有氣無力地靠在大門上,稀裡糊塗地按下了門鈴。千萬不要出什麼事,希望我的不安……只是無謂的預感而已。我真想把政民牢牢束縛在我身邊,讓我可以保護他,愛他,給他帶來幸福。可是,他不在我身邊。

  49.

  大門開了,我慢吞吞地走了進去。已經十點半了,媽媽根本不知道我出去過,她露出滿臉的驚訝……

  「媽媽,我休息一會兒。」

  媽媽撫摩著我冰冷的手和臉頰,眼神中充滿了疼惜。我推開媽媽的手,上樓回到我的房間。推開房門,我就看了看我的窗戶、書桌、床,還有透過窗戶可以看見的政民的房間。裡面沒有人。我看了半天,房間裡仍是漆黑一片。我不安地躺在床上,給政民打了個電話,只聽見信號音,卻沒有人接電話。時間仍然以令人恐懼的速度向前流淌,不知為什麼,今天我似乎沒有感覺過分的疼痛,我反而更加忐忑不安了……躺在床上睡了一會兒,突然醒來一看,才六點鐘,但是天色已經黑了。我習慣性地起床,悄悄地往窗口看了看,政民小子的房間裡空蕩蕩的。呼……這個傢伙到底跑哪兒去了。我焦急地輕輕咬了咬嘴唇,這時,我看見一碗冷卻的粥,可能是媽媽放在這裡的。儘管我明知道一吃下去肯定會嘔吐,但吃下去總比不吃好。於是我拿起勺子,想強迫自己吃幾口……

  「嘔,嘔嘔……」

  最後,我什麼也沒吃下去,就急忙跑進了衛生間。真是一夜之間的事情,不過短短的幾周,癌細胞已經慢慢地吞噬了我的身體。太可怕了……我漱了漱口,望著漆黑的窗外,剛才那個叫敏赫的傢伙說過的話總是在我耳邊浮現。我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於是我抓起電話,按下了熟悉的十一位數。

  「一定要接電話,一定一定,求求你,一定要接電話,拜託……」

  ——喂……

  「哦,舟善!你知道政民在哪兒嗎?」

  話筒那邊出現了短暫的沉默,怎麼回事,難道電話斷了嗎?

  「喂?喂……」

  ——不知道,我不知道政民在哪兒。

  「哈啊,原來是這樣。」

  他又沒和舟善在一起,那麼他一個人到底去了什麼地方呢?不會吧?掛斷電話,我呆呆地隔著窗戶看著政民小子的房間,等待他房間裡開燈。實在等不及了,我就披上衣服。正在這時,我劇烈地咳嗽起來,這幾天,我偶爾會吐出血來……哎,我走進衛生間,把沾了鮮血的手洗乾淨,若無其事地下樓。媽媽躺在客廳沙發上睡著了。電視還在說話,我拿過遙控器,關掉電視,走出了家門。

  天氣很冷,和剛才根本無法相提並論。但是我畢竟是在韓國最冷的江原道生活多年的人,所以這種程度的寒冷還是可以忍受的。剛才一陣劇烈的咳嗽使我多少有些神情恍惚,我踉踉蹌蹌地走出胡同,看了看時針指向七點半,然後四下裡張望了一會兒。

  「咳咳,咳咳,哈啊,哈啊,政民,政民呀。」

  頭髮在風中飛舞,路上稀稀落落地排列著路燈,很難看清前方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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