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_緋色暮戀曲②_潼舞

四十

　　絕望如同潮水般傾倒而來。

　　但是，他卻突然笑了。

　　那個笑容讓他的痛苦變得更加囂張起來。

　　面對著千萬縷璀璨的陽光，心碎的笑意讓他的美麗變得無比令人窒息。

　　原來自己追求著幸福，最後還是給別人的修橋鋪路。

　　原來自己執著了三年，還是空歡喜了一場。

　　多可笑的自己啊……

　　3．

　　思緒仿佛黑暗一般籠住了整個世界。

　　寬大的床上。

　　他的身子因為痛苦而蜷縮成一團。白色的床單皺成了一片，包裹住他修長的身體。

　　即使逃離有她在的地方，逃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他還是逃離不了她留下的痛苦。

　　他到現在還在奢望她會繼續留在他身邊嗎？是夢做久了吧，讓他都變得不現實了，夢境終究是夢境，終究有醒的一天。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天竟然會來得這麼早……

　　幸福的味道，他還沒有真正嘗到，命運就這麼著急地要讓他再次墜入深淵嗎？

　　巨大的疼痛之中，夏澈宣恍恍惚惚地想著，時間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個雨夜……

　　清冷空曠的街道。

　　狂亂的雨幕將整個天地分割出無數道裂痕。

　　雨聲將整個世界襯托得如同死去一般寂靜，直到那個尖銳的刹車聲劃破了漆黑的長空。

　　他還是晚到了一步。

　　站在冰冷的雨霧裡，那道比閃電還要刺眼的車燈光芒灼燒了整個夜空的黑暗。在刹那間明亮的無數道水簾之中，他清楚地看到，那個嬌小的身影被高高地撞飛，然後重重地摔落在滿是泥濘的柏油地面之上。

　　雷聲轟鳴，水花飛濺。

　　白色的裙子被骯髒的雨水染成汙黑，與夜融為一體。她倒在寒冷雨幕之中，手中還緊緊地握著那條閃動著粉色光芒的碎魂石手鏈。

　　她如同被天堂遺棄的折翼天使，即使是死亡，也美得那樣驚心動魄。

　　他的身子僵在冷風之中。

　　他曾打電話讓顏暮來醫院見小珞的最後一面，但是他卻沒有等到顏暮的身影，但是那個時候，沉浸於悲傷之中的他並沒有去在意究竟發生了，直到夏珞被推出搶救室之後的彌留之際，有預感般地要他去救顏暮，他才沖出了醫院。

　　但是他還是來遲了。

　　在她的身子落地的那一刻，她的靈魂被狠狠地撞出了軀體。漆黑的雨夜之中，有無數晶瑩的碎芒從她的身體中緩緩流溢而出，仿佛夏日田野上飛舞的螢火蟲一般照亮了雨夜的黑暗，她透明的靈魂不再受到軀體的控制，緩緩地飄入空中。在一片閃亮的光點裡，她絕美的臉龐俯身看著自己癱倒在冰冷地面上的身體，漆黑的眼瞳中是一片深沉似海的悲傷。

　　不，絕對不可以讓她的靈魂離開，他深知，一旦她的靈魂進入了靈界轉世輪回，那麼他們便將真的再也不能相見……

　　那一刻，他的身體裡爆發出強大的靈力，如同一張巨大的無形的網從四面八方朝她的靈體籠去，在她的靈魂消失在通往靈界之門之前把她緊緊地束縛住。

　　他把她的靈魂放入到了夏珞的身體，然後封印了她的記憶。

　　所以，她成了後來的夏珞，所以有了後來的幸福甜蜜，所以有了現在的萬劫不復……

　　他一直以為，他的孤獨的命運會和那個徹骨銘心的夜晚一樣結束。他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和她一起走下去。

　　但是。

　　她還是選擇了離開。

　　……

　　將臉深深地埋進了只有陌生氣息的被單之中，他的雙唇綻放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她說她愛他，是空中的樓閣，因為沒有過去，所以沒有將來。

　　看著她轉身離開，心口的痛意在一刹那間幻化成討厭洶湧的恨意。

　　她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否定掉那三年的時光，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轉身，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就跳過那段時光，回到了三年之前？

　　「我不會放手的。」面對著她的背影，他的語氣中滲入了刻骨的恨意。

　　「……」

　　「我會……讓你後悔的。」

　　他的話如同冰冷的劍，奇准無比地刺入了她的身體，在明亮的晨光之中，她的身影在金燦燦的光芒之中一陣輕顫。

　　那是對她的詛咒，他夏澈宣，從來就不是大方的好人，他最後的幸福，他絕對不會輕易放棄，哪怕……不擇手段！

　　轉眼間，在淩家已經待了三天。顏暮腳上的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勉強不用扶著牆壁在房間裡來回走動。

　　天氣早已轉晴，四月的天空碧藍如洗，陽光溫暖明媚，花園之中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的櫻花也漸漸恢復了生機，枝頭之間花蕾沐浴在光芒之中綻放出一片粉白色燦爛的笑臉。

　　顏暮坐在床沿上，沒有焦距的目光望著窗外。

　　在淩家養傷的這幾天，她一次也沒有見到淩墨澤，雖然每天都有固定的傭人給她送一些生活的必備品和食物，但是那些傭人都是她三年前沒有見過的，即使問她們淩墨澤的消息她們也不可能知道的。而她也知道自己現在住的地方是淩家的客房，離淩墨澤住的地方很遠，要想去找他，憑自己現在的腳根本不太現實。

　　但在這些天當中，她想了很多很多。想自己的過去，想將來，想她到底要怎麼做。

　　最後她還是決定要留下來，無論如何艱難，她一定要打開澤的心房。

　　如果三年前，他們是因為是兄妹這層關係而無法在一起，那麼現在，她的身體不再是顏暮，便不再是他的妹妹。既然命運再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那她就絕對不可以放棄這個希望，她不要像以前一樣膽小懦弱，不要再縮在自己的烏龜殼當中不敢出來。

　　扶著床沿，顏暮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慢慢地走到門口。

　　外面，世界清晰而明亮，雨夜的記憶被深埋在腦海深處的某個角落，不再被輕易觸及。

　　小珞……望著明鏡一般的天空，顏暮在心裡悄然地問道，三年前你一樣也愛過他，那麼現在，我用你給我的身體去愛他，你應該不會介意的，對不對？

　　一陣輕風拂過繁茂的櫻枝，花瓣紛紛揚揚地灑落，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夏珞輕聲的回答。

　　「謝謝你。」

　　一抹溫柔的微笑浮上嘴角，她低下頭，感受著陽光照進心口，冰冷的身體漸漸溫暖。

　　這時，遠處的長廊之上，一個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等到她再次抬起頭時，她驚訝地看到眼前站著的人，一個意外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4.

　　「你怎麼會來這裡？」

　　在落地窗外的漢玉石板的臺階上坐下，陽光讓微涼的石台帶上了一絲溫溫的暖意。

　　顏暮扭頭，看著坐在自己身旁那個美麗少女，一隻可愛的小鳥停在她的肩頭，圓圓的大眼睛東張西望著，賊賊的眼神充滿了靈性。

　　「希衍說你一定會在這裡，所以我就來看看你。」夕顏微笑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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