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_緋色暮戀曲②_潼舞

三十三

　　第六章撕裂，停愛之傷

　　1.

　　漆黑的夜，無星無月。

　　悶熱的風，夾帶著潮濕的記憶。

　　她怔怔地抬頭，看到有墨綠色眼瞳的少女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扶起她虛軟的身體。

　　「如果我說你不是夏珞，你會相信嗎？」夕顏在她耳邊問。

　　夏珞震驚地瞪大眼瞳，手中更緊地握住碎魂石手鏈，冰冷的氣息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蹟一般，在身體裡迅速蔓延開來。

　　再也沒有比這個更離奇的說法了，一個人站在自己面前說，你不是你，而是另外一個人。

　　但是這一刻她卻不覺得離奇，只感覺到一股宿命的氣息，在她們之間，在她的感覺之間繚繞。

　　「那……我是誰？」恍若夢遊一般，她恍惚地問道。

　　「顏暮。」冉夕顏輕聲回答，那個名字散落風中，停留在很遙遠的季節，漸漸幻化成記憶裡一種刻骨銘心的痛楚。

　　她是……顏暮？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病會把你的記憶抹去，它們還完完整整地留在你的腦海裡，只是，有人將它封印了起來。」冉希衍難得不再嬉皮笑臉，俊美的臉龐上罩上了一層嚴肅，「我可以幫你解開這層封印。」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費勁心思地幫我？」

　　「因為我欠你一個人情。」冉希衍上前一步，嚴肅地回答道，「但是解開封印這件事還是要尊重你自己的選擇，是記起從前，還是選擇忘記。」

　　「那段記憶，是和淩墨澤有關的嗎？」

　　「是。」

　　「真的很重要嗎？」

　　「你覺得呢？」希衍不答反問。

　　夏珞愕然。

　　是啊，不重要的記憶，會讓她那麼痛苦？不重要的記憶，會那樣強烈地出現，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出現？

　　安靜的夜。

　　她垂下頭，碎魂石粉色的碎片在黑暗中發出幽暗的光。

　　時間仿佛靜止下來。

　　良久良久。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一般漫長，她終於抬起頭，漆黑的眸子映出了下定的決心。

　　「好。」

　　她輕聲地回答。

　　面對著冉希衍和冉夕顏沉重的表情，她做好了面對過去的準備，但是當記憶真正回到腦海中時，她才知道，一切的準備都是徒勞的，因為那段過去實在太可怕，太悲傷，是任何一個生命都不可承受之重。

　　午後灼眼的陽光之下。

　　她緩緩睜開眼。

　　在一陣刺眼的暈眩之後，那朱紅色的宅邸漸漸映入眼簾。

　　朱紅色的琉璃瓦，長長的圍牆，她似乎還能看到年幼的他們傻傻地拿著皮尺繞著圍牆一周為的就是去測量出那圍牆的長度。他臭著臉說她無聊，但是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幫她牽起皮尺的一端，像牽起她的心……

　　從夏澈宣的公寓出來，她不知不覺便又到了這個地方。兩天來第二次到這裡，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心情。

　　昨天，走進這座宅邸時，她還以為自己是夏珞，而過了昨天的一夜，她就已經知道，自己其實是顏暮，那個曾經軟弱膽小的顏暮……

　　澤……你還好嗎？

　　眼淚，悄然湧上眼眶，濕了臉頰。

　　束縛在她腦海深處三年的封印，終於被解開。那些埋藏在時光長河之中的畫面失去了最後的阻礙，潮水般決堤而至……

　　那個痛徹心扉的雨夜。

　　雷聲轟鳴過天際，閃電撕開黑暗一道長長的口子，千萬縷雨絲將世界分割成無數條。

　　在刺眼的車燈光芒之中，她看到自己的身體被高高地撞起，然後滾落倒滿是水漬泥濘的柏油地面上，骯髒的淤泥弄黑了白色的裙子，原本象牙般的肌膚上佈滿了大大小小擦傷的口子，傷口都已經看不出血痕，因為全部被瓢潑的大雨沖刷到水流之中。

　　只有那雙手，還固執地抓著那條粉色的手鏈，緊緊地，死都不肯放鬆……

　　她驚恐地想叫，卻發現喉口發不出一點聲音。身體開始像氣球一般輕飄飄地離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遠。她慌亂地低頭，看到千萬道冰涼徹骨的雨珠從天幕中落下，卻逕自穿過她的身子砸落到地面。

　　她曾經聽說，生病的人靈魂是一點一點消散的，但是那些出車禍的人靈魂是整個被撞出身體。她也聽說那些靈魂可能會去靈界，也可能會遊蕩在人界，永遠不再輪回。她還聽說，只有死去的人，才會看到自己的影子，一生只有這麼一次……

　　她……已經死了嗎？她恍恍惚惚地想著，意識漸漸要遠離。

　　可是她還有好多事沒有做呢，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沒有告訴他自己要走了，沒有讓他知道，自己……是愛他的……

　　「澤，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真的還能再次遇到你，那麼我一定要好好地去愛你，不管命運如何地安排，我不會再膽小，不會再怯懦，不也不會再躲在自己的烏龜殼裡不敢出來……」

　　「……還有，我一定要告訴你，我，是真的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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