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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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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去和學生吃早餐?我哪有這麼浪漫。支吾道:「我還沒有梳洗,七點半還得趕去上班……」 「老師,你一定要來,因為今天晚上我還得走。」 最後這句話迫使我屈服。聽不到他的故事我會失眠的。「好,六點半,一會速食店見。」 我之所以把時間延遲半小時,並不是為梳洗準備的,而是留于變化莫測的公共汽車。 我每天平均擠二次公共汽車,惟一令我滿意的就是票價。汽車的速度充分體現了人世的無常。快時如疾風驟雨,中間小站一概不停,眼見著想搭車人的臉由興奮變為憤怒;車上的人更慘,以為上了黑車又或是司機趕著奔喪。慢時一步三搖,急得人直想跳下車去用跑的與車一決雌雄。最可氣的還是趕車的尷尬,眼見著汽車在車站停著,門大敞,像是站在門口撓首弄姿的女郎。正當年少的熱血青年哪經得起如此的勾引,忙不迭地直奔而去,而就在你距門約1.5至2米時門「砰」的一聲關閉,一溜煙的不見了。恨的你直想扔手榴彈。 所以即便公共汽車罷工,二十分鐘我跑也跑到了。 不過今天的車特別的乖巧,我竟早到了十分鐘。 走下汽車心臟莫明其妙的加起速來。這算是約會麼?當然不是,只是一個教育機會。我是老師,他是學生,僅此而已。 我大膽地朝一點紅走去,然後心虛地停下腳步。 楊晨的背影映入我的眼簾。 我是忠實的瓊瑤迷。一時間腦子裡映出了《窗外》裡江雁容偷望康南背影的辛酸和《鳳儀園》裡姚應華癡望康平背影的蒼涼。兩部小說的不同在於一個是一敗塗地的師生戀,而另一個是老女人拒絕小男人的無奈。接受也好,拒絕也罷,惟一相同的是它們都是悲劇。 楊晨轉過身來,笑著向我問好。我忙收斂精神專心應答。 一點紅裡,侍者微笑著問:「二位來點什麼?」 楊晨麻利地點完,好似常客。 我奇怪道:「你總在這吃飯麼?」 「不一定在這,不過總是飯店。要麼一個人要麼同朋友一起吃。」 「你不在家同父母吃麼?」我小心地問。 「我好久沒有同他們一起吃飯了,已經習慣了。」楊晨笑道,「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同老師一起吃飯。」 「我也是。」又反問一句,「還習慣麼?」說完後後悔不迭,這句話的危險係數太高了。 果然楊晨笑道:「慢慢會習慣的。」 我大窘。這比不得學校,可以擺出老師的架子,只能恨自己口沒摭攔。 中國有句古語「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其實「共枕眠」的難度並不大,閉上眼睛的時候盡可以把對方當作空氣。相比之下「同進餐」就不易了。既然不能閉上眼睛,對方的吃相百種盡收眼底,而胃腸的反應又不受禮教的管束很容易失控,所以談情說愛的人總在一起吃飯是有科學依據的。 楊晨吃的很文雅,像個有教養的孩子。 我寧願相信他的極端行為是因為缺少溫暖的緣故。 「你怎麼會去上海?」我想起了自己的使命。 「我也說不清,想去就去了。前一階段我有病住院功課落了不少,聽也聽不懂就去了上海。我從小就想到上海去。」 我還想去呢!可是有的時候想和做是兩回事,「然後呢?」 「沒幾天我的錢都花光了,於是當掉手機做了張假文憑,電腦系的,我就帶著它去應聘了。」 我好像聽傳奇一般,連他從哪裡來的手機都忘了問。 「之後我被一家裝修公司錄取了,月薪五千。」 我月薪才一千,真是沒天理!自尊心受到極大傷害,遂道:「你這不是———」我極力搜索一個與「騙」同義卻殺傷力比較小的詞。 楊晨省掉了我的麻煩,「其實我就是個騙子。然而老闆很喜歡我,還讓我認他作乾爹。」 「平日你都做什麼工作呢?」說到底還是要有真本事。我不相信總裁經理們願意供養個大爺。 「其實容易的很,無非是整理檔打字印刷之類最簡單的電腦操作。偶爾也到各大酒店拍照,這麼大的公司照相機都是一流的,怎麼拍怎麼好。」楊晨有些遺憾的感歎,仿佛為那張假電腦系的大學文憑抱不平。 說的也是,文憑這東西越炒越熱,修鞋的都恨不能掛起本科學歷。明明是高中生都能勝任的工作非得在招聘啟示上注明本科以上學歷。惹得學生們把成為本科生,碩士生,博士生為人生第一志願,考不上基本等於白活。每每應試完畢都有一批心力交瘁的患者,一批頓悟的禪者,一批躊躇滿志的幼稚兒。只有在學歷領域中國率先進入第一世界,不過因為沒有經濟基礎的緣故總有打腫臉充胖子之嫌。 「可是假的終是假的,我還是要上學,然後貨真價實地去上海。」楊晨意氣風發,好像闖蕩上海灘的大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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