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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彩的預防針已經打的夠量了,足可以使人百毒不侵,只要不生出抗體。

  之後尤忌常以各種名義邀請華彩和我。三人同進同出可以以友情掩人耳目。華彩對自己的授課大為滿意,所以對我大為放心;尤忌待我同華彩一樣彬彬有禮,令我忘記了他有狼變的可能。華彩的警告似陳年綢緞的色澤慢慢淡去。

  一日傍晚,尤忌打電話約我在公園門口相見。末了又加了一句,只我們兩人。這句話似交響樂的前奏把我的精神高高提起。

  說實在的,如果尤忌真的是好色之徒,他的久久無回應不免使我對自己的女性魅力大打折扣。男人的追求是對女人的恭維,女人可能拒絕卻永遠不會對這種恭維感到厭倦。

  看看天色不算太晚,公園門口又是個繁華的所在,想來總不致於吃虧。而且最重的是一個正當芳齡的女子無人問津,想想就讓人心恢意冷。就像一種擺在檯面的商品,如果連問價的人都沒有的話,就甭想會賣得出去了。

  來到公園門口,見尤忌早已等在那兒。落日的餘暉噴在他身上,像渡了一層薄金的塑像閃著落寞的光。

  我驚訝於自己的修辭,為什麼是「落寞」?難道光芒也有掩蓋不住的淒涼?

  尤忌見了我,招手讓我過來。

  已是初秋。我身穿一件茶色的毛衫,一條淡藍的牛仔。一陣涼風襲來,寒意頓生。

  「早知道晚上如此涼,就不會約你這時來了。」尤忌一邊說一邊脫下外衣披在我身上。

  我推讓再三終敵不過他的固執。一陣暖流湧入心間,男人的體貼總是讓女人流連,忽地想到可能是平時的訓練有素———情場上打滾的男子都有這一手。柔情登時化為烏有。

  在公園的小路上並排走著,一時無語。

  我決定打破尷尬,遂道:「約我來有什麼事?」

  我心裡想著他的回答或是支支吾吾地沒事不能見你麼,或是幹乾脆脆地我想見你。不管哪一種都足可讓我嘲笑一番。

  尤忌沉默了半響,方道:「因為你寂寞。」

  我吃驚不小,好似修練千年的功力一眼被識破,怔怔地道:「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有眼睛啊。雖然你總愛笑,一副天真未泯的樣子,那笑容卻空洞洞的,涼颼颼的……」

  他輕輕地拉起我的手:「你瞧,聯手也冰涼。」

  我是個有浪漫情結的人,所以沒有把手抽回,那樣做太煞風景。然而心裡生出不平之氣,「可是寂寞的時候同無趣的人在一起只會更寂寞。」這不知是哪個網路寫手的句子,剛剛好用。

  「我是個無趣的人麼?」尤忌笑著,猛地擁我入懷。

  我掙扎了幾下,過程有如粘在蜘蛛網上的蒼蠅,沒幾下就不動了。

  只聽尤忌在我耳邊軟語:「你寂寞,我也寂寞,同類的人是不該彼此討厭的。」

  夜已經完全的黑了。四周的沉靜襯著啾啾的鳥鳴,在夜色中兩個相擁的男女是沒有力氣推開對方的,因為黑暗的力量更大些。有了夜的庇護,人的膽子會徒增。因為看不見的事約等於沒發生。

  月亮升起來了,不過只有一個。總有那月光照顧不到的漆漆所在。

  尤忌再俯下頭,輕柔地吻著我的唇。我無力地回應著,這樣的感覺讓我忘記了一切。

  是尤忌送我回家的。臨別時又在我臉頰上留下一吻。今天的吻份量十足,所以這一個是留給夢中回味的。

  我躺在床上心神不寧。忽而覺得自己太賤,這麼好弄一定要被他瞧不起。聽說男人不會把輕易上手的女人當回事;轉念一想,現在的社會吻算什麼呢,只有我這樣的傻女人才會耿耿於懷,所以我們之間還算是清清白白的;再一轉念,華彩的警告轉上心頭。如果尤忌真是如此,那麼我的唇不定沾了多少女人的口水,慌得我忙用紙巾擦個不停。望著鏡中紅豔豔的雙唇,一時間連自己也看得呆住了。

  七

  開學已一周有餘。我只教一個班的課,遂怨恨學校太吝嗇。

  學生們個個長得天真純潔,好似天使下凡。我是個頂善良的人,所以總是以已之心度人之腹。一心想扮成手持仙棒的仙女,素手輕輕一揮,把迷途的羔羊引入正道。

  其實當老師無外乎有兩條路可走。要麼扮黑臉,做河東獅吼狀,手中不能少鞭,只恨鞭子不能沾鹽水;要麼扮紅臉,做微笑的天使,眼中要淚光盈盈而不下墜,感化的學生因愛你而發奮圖強。

  攬鏡自照,實是沒有扮黑臉的資本,只好走清純一路。穿著宛如二八少年,不,就是二八少年。又著意準備了講義,企圖用深奧的學識使學生傾倒。

  第一次登臺授課,心裡不禁有些得意。其實老師和演員可算同行,所不同的是老師的觀眾比較穩定。因為不許蹺課所以不必擔心出席率,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再蹩腳的老師也會信心頓生;演員就比較慘了。因為既不能強迫人買票,又不能把買票的人綁到劇終,所以每有一位觀眾中途逃走,臺上的演員都恨不能跳下臺來把他點倒。總的來說,演員如改行都想當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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