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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接著就是孫蕊和瞿偉松。他們倆從第一天交往開始,幾乎就在孫蕊所在的初二組與瞿偉松所在的初一組的眾多教師的監督和幫助,關懷和指導下進行,按部就班地進行。所謂按部就班的意思就是,到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情。到現在這個時候,顯然最應該做的,就是結婚。

  甚至於,老師們把婚禮都給安排好了。就在學校的階梯教室,主婚人是毛德旺,儀式既熱烈又簡樸,既節省又隆重。作為學校多年來第一對雙職工,他們還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特殊照顧:青年小院一間平房。

  一下子嫁出去三個人,初二組的其他年輕女教師更扛不住了。跟繆思思關係最好的,教英語的四川姑娘康雪最先扛不住,她男朋友是高二數學教師許景來的兒子,繆思思結婚後,未來的婆婆就一個勁兒地暗示她,最終擊中了她脆弱的自信心,嫁了;然後是教體育的河北女孩兒石坤,她男朋友是體院的師哥,畢業後開了家飯館,經營不錯,農村孩子,苦出身,深諳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古訓,最大的願望是賺錢,最大的愛好是存錢,最大的夢想是有一天石坤嫁給她,然後不再工作,相夫教子,終老一生。

  宜林是個大家庭。大家彼此肩並肩,手挽手,距離很近,沒什麼個性,隱私和秘密可言。在初二組接連四個,五個女教師出嫁後,結婚成了一場愈演愈烈的傳染病,在宜林校園席捲開來。最終米粒兒也受到波及,譚恩湄和胡雅玫都或含蓄或直接地問她,小米啊,什麼時候吃你喜糖啊。弄得米粒兒啞口無言。

  桌子上到處都有喜糖,各式各樣的,便宜的貴的,北京的,外地的。

  然後有一天,李西航也拿了一把喜糖進來。

  「又誰的啊?」

  「我的。」

  米粒兒瞪著她,「沒正形兒。」

  「我沒開玩笑。」

  米粒兒的眼睛瞪得更大,就前不久繆思思跟居美錚結婚的時候她還笑呢,「想不開!」

  「你辦嗎?」

  「辦,不過我沒請別人,就你一人。」

  「那你少收多少份子錢啊。」

  「我還少丟人呢。」

  「那我不一定去。」

  「你非去不可啊,到時候發你倆帥哥。」

  米粒兒想想,認識這麼長時間,還從沒見過李西航的男朋友,只聽說是個雜誌社的編輯,研究卡夫卡的,倒真想會會,便答應了。怎麼說咱也是娘家人兒啊。

  米粒兒到達李西航舉行婚禮的那家飯館時,已經是中午了,米粒兒站在那家飯館門前,禁不住替李西航感到失望。大學畢業後,她也陸續參加過好幾個同學的婚禮了,大部分都是遠郊區縣的,別看人小家小業,婚禮卻分外體面,跟電視裡演的似的,婚車,婚紗,豪華的酒店,鋪張的排場,隆重的儀式,還真像那麼回事兒。

  可是李西航辦事兒的這家飯館,卻小得可憐,門庭冷落,只停著三三兩兩自行車,進去以後更讓人難堪,除了門口貼著的兩個局促的喜字兒之外,簡直看不出一點兒婚禮的意思。

  米粒兒進去的時候,新郎新娘正在敬酒,沒有李西航所謂的帥哥,女人都面帶菜色,一絲不苟地沉默著,好像在思考重大歷史問題,男人戴著厚厚的眼鏡,隔著眼鏡看,他們全都長成了一個模樣。

  正想著呢,新郎新娘朝她走來,米粒兒也趕忙站起身,端起酒杯,順勢看了新郎一眼,這個看起來將近四十歲的男人,彎腰、駝背、謝頂,著實讓米粒兒覺得疑惑,平日裡伶牙俐齒批評起男人毫不留情的李西航,怎麼找了這麼一位?還不如他們的程東宇呢!

  「我知道你想什麼呢。」李西航坐到米粒兒身邊,趁人不注意趴在她肩膀上說悄悄話,「其實結婚也就那麼回事兒。」她的臉上帶著無可奈何的倦怠,「就連譚恩湄那樣的人,最後不也嫁了個沒什麼文化的政工幹部嗎?」

  這時候忽然響起一陣又一陣帶著各地口音的哄笑,在她們周圍,一群小知識份子正在竭盡全力地學著商人的模樣相互勸酒,而那位研究卡夫卡的新郎,早已經醉得滿酒桌找眼鏡了。

  「你看看,你看看他那副噁心樣兒!」李西航不屑一顧地撇著嘴,露出了她慣常的挑剔刻薄的神態,「要不是為了房子,要不是為了……」

  米粒兒恍然大悟,終於明白李西航為什麼匆忙作出這麼重大的決定。

  像很多北京的大學畢業生一樣,李西航畢業後,從集體宿舍回到了父母家,和結婚兩年的哥哥嫂子一起,擠在八十年代建成的二室一廳的家屬宿舍。後來哥哥嫂子有了兒子,又雇了個保姆,每個人的生活空間陡然顯得更緊張,李西航只好從家裡又搬出來,在外面租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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