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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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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粒兒走過去一看,居然是給她畫的素描,畫得非常像,尤其是眼睛,神似。她在心裡暗暗驚歎,不由得問,是考美院嗎?那女孩兒這才察覺到她在身邊,卻並不驚慌,抬起頭一臉燦爛極了的笑容,像向日葵那樣健康開朗的笑容。不是,她輕輕說,我考中戲。 米粒兒雖然不知道那女孩兒最後是不是考取了中戲,但她一直到現在還保留著那張草稿紙,因為它讓她思考,有時候所謂紀律真的並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孩子的心。他們心裡在想什麼,他們究竟對什麼才真的感興趣。 想到這兒,米粒兒的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她丟下那個坐在她對面的不知所措的小男生,一路小跑沖進了初中樓,徑直奔到六班教室前,不加思索推開了教室的門,「佈置一個作業,每人根據課文《愛蓮說》畫一幅畫,題材形式不限,油畫水粉畫漫畫水彩畫都可以,構思要巧妙,角度要新穎。」 她說完話正要關門,忽然發覺所有學生都用異樣的目光盯著她看。 「聽明白了嗎?」 沒人回答,但是有笑聲,然後她突然注意到,所有的學生都秩序井然地坐在座位上,她把門再推開一點兒,王麗萍正站在講臺上,手裡拿著粉筆莫名其妙地愣在那兒,在她背後,黑板上已經寫滿了運算公式——上課鈴早就打過了——大家正在上數學課! 回到辦公室,米粒兒和顏悅色地讓那男生回去上課,並沒有一句責怪的話。她從窗戶裡看著那個跑向教室的小男生的背影,心裡覺得慶倖。 她很慶倖她沒有責怪他,而且她從他的那幅畫裡得到了啟發。 他的構思如此精妙:並不直接畫荷花,而是通過描繪出人們敬重的神色,表現荷花之美。這就像戴戴曾經向她講解過的那種先鋒話劇,劇中的主人公並未出場,而所有人都在談論他,他的到場不是由自己完成,而是由人們的談論實現。 畫面上荷花似乎不是重點,很多人物散落在各處,但正是這些人物的情態反襯出荷花的出污泥而不染。其實真正重要的並不是畫本身,而是他提供給米粒兒的一種可能性。 在備課當中她其實一直隱約感到一點欠缺和遺憾,說不出缺什麼,該講的內容都準備到了,但就是沒有火花,一種激情。 當她看懂那幅畫的時候她忽然明白了,課文的主旨正在於此。 「詩中有畫,畫中有詩」,這是個完美的創意! 一個星期之後,六班的作業交上來了,各種各樣的奇思妙想,幾乎每一幅都讓米粒兒拍案叫絕。那畫面似有躍動的靈性,畫面中荷花和飛落的蜻蜓也似呼之欲出。就是因為這個,米粒兒時常會對她的學生懷有一種敬畏之心,她從沒因為自己年長幾歲,早讀了幾年書,又頂著個教師的名稱,而敢對他們有絲毫輕視。 怎麼能輕視呢?他們的想像力和創造力是那麼令人羡慕,當成年人的想像力已經枯竭了,像一條乾涸的泉,孩子們卻能插上想像的翅膀飛躍天際。一堂真正精彩的語文課,就應該能讓學生在想像的王國裡盡情遨遊,盡情舒展自己。因為一堂真正精彩的語文課,不是老師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場獨角戲,它應該是學生自己親手搭建的舞臺。 拿著這些畫,米粒兒又去找了譚恩湄和嚴琳琳,她們倆一直都熱心地幫著她備課。 譚恩湄說,是個好點子,是個意外的驚喜。嚴琳琳翻了翻,建議米粒兒改用學校新購置的大螢幕實物投影儀,聽說米粒兒還從來沒用過,嚴琳琳又主動邀請米粒兒到電教中心演習了一遍。自從參加了課題組之後,米粒兒就把嚴琳琳當成自己的老師和朋友。 在開學初的全校大會上,嚴琳琳朗讀了自己的教育學論文,和她同時獲獎的還有很多,但米粒兒對嚴琳琳的那篇情有獨鍾。 論文題目是《教育當中的管理問題》:「對學生,應當是『管』和『理』同時進行,必須處理好二者關係。所謂『管』,就是教育制約、管束的意思;所謂『理』,就是引導疏通、理順的意思。要理清學生思想的脈絡,切實把握學生的思想動向,有的放矢、因材施教。」 她還引用了顏元《四書正誤》中的一段話加以說明:「人之質性各異,當就其性之所近,心志之所願,才力之所能以為學,則易成聖賢,而無齟齬(汗)格,終身不就之怠。」強調「『管』和『理』同樣重要,但要取得良好的教育效果,形成師生間溝通的良性迴圈,更注重的,應該是『理』。」 新的角度,新的思路,新的教育理念,有碩士學位的年輕教師,新時代的教育人才。 台下一片掌聲。「像嚴琳琳這樣的人到宜林來當老師,是她個人的一大損失,卻是學校的一大收穫。」人們議論著。 米粒兒和嚴琳琳是好朋友,而嚴琳琳和于泉兒也是好朋友,還有李西航和程東宇,想到在宜林只有短短半年時間,就交到了這麼多情投意合的好朋友,米粒兒感覺到一種溫暖的幸福。 除了選擇學生優秀的繪畫習作,嚴琳琳還建議米粒兒到區電教館借《愛蓮說》的教學片。 幸運的是,這部教學片沒有拍成課堂教學的實景錄影,而是做成了一集極具畫面感的風景片。不僅用特寫鏡頭凸顯文中用來做比較的牡丹、蓮、菊三種花的形象氣質,還配上了專業演員的朗誦,和著典雅幽靜意境深遠的古箏曲,既形象地再現了古文中特有的審美情趣,又恰如其分地傳達出了作者潔身自好的生活態度。 有了那盤風光片,就有了讓學生展示,讓觀眾感受的舞臺,音響、佈景都在其中,營造出一個美好的氛圍,於是米粒兒覺得她的《愛蓮說》的課堂豐滿了起來,這使她充滿信心。 正式做課那天來了很多人,課堂從教室搬到階梯教室,前面幾排坐著穿校服的初一六班的學生,後面黑壓壓的一片,全都是各個學校的語文教師和區裡的教研員,有的還穿著很隆重的西服,好像是參加什麼重要的典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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