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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這一切並不意味著米粒兒和小漁兒之間的分歧和隔膜也隨之消失了,距離是不容回避的客觀存在,只是這種距離和隔膜,在兩個從小長大的青梅竹馬的戀人心中,暫時還是一個可以忽略的事實。

  和暑假一樣,教師們的寒假比學生的短一周左右。這一周當中,教師們要整理辦公室,要開全校教職工大會,要進行政治學習,還要開學校的教代會,就是所謂的教職工代表大會,到處都是忙碌穿梭的身影。

  米粒兒第一次列席參加教代會,感覺很新鮮。以為不過是走走形式的,原來都是正兒八經討論和教師切身利益密切相關的問題,比如工資待遇,比如工作安排,比如人事糾紛,還比如對領導的意見。

  大貓小貓以及大部分中層領導全都到會,教師們暢所欲言,真正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充分體現了宜林中學的民主氣氛。

  不過會議過程中也出現了一些不和諧音符,比如和胡雅玫交情很深的數學教師古玉華,糾集了另外數名中年女教師,打著幫助同志的名義,為譚恩湄捏造了好幾條不稱職的罪狀,大張旗鼓地要求把譚恩湄的語文教研組副組長的職務撤銷,同時又提名胡雅玫做副組長的工作,「小胡最適合了,年輕有為,經驗豐富,熱心助人,積極進取……」

  「什麼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呀,這不明擺著睜著眼睛說瞎話嗎?」米粒兒本來正替譚恩湄憤憤不平,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小聲地自言自語著,對那群搬弄是非的中年婦女冷嘲熱諷,轉過臉去看,只見最後一排的位子上孤零零地坐著個戴著眼鏡皮膚白皙斯斯文文的年輕女孩,原來是和米粒兒同一屆分來的高中數學教師于泉兒。

  于泉兒屬於那種乍看上去文靜內向,接觸之後就會發現活潑開朗,頑皮得近乎淘氣的女孩,她家就在和N大毗鄰的C大,也是全國重點高校,父母都是知名學者,和米粒兒的氣質很接近,脾氣秉性也投合,雖然沒有李西航程東宇那麼多接觸的機會,但兩個人相互之間頗有好感,見面打招呼總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所以米粒兒聽見于泉兒在她身後發牢騷立刻就挪到她身邊,跟她一起替譚恩湄打抱不平。

  于泉兒似乎比米粒兒知道更多古玉華她們做小動作背後的情況,她和古玉華同在數學教研組,又跟譚恩湄同在高一年級組教同一個班,熟悉她們兩個人的為人,對她們之間的恩怨也略知一二。

  「瞧她們黑手伸得多長啊!」于泉兒看著扭著身子惺惺作態的古玉華,不屑一顧地調侃,「居然管起你們語文組的事兒來啦!本來沒她什麼事兒,傻不拉嘰被人攛掇來當這惡人……」

  「受誰指使呀?」米粒兒有點兒明知故問。

  「當然是你師父了!」

  「不過也難怪,聽說當年就是胡雅玫當初三年級組長的時候,天天上校長那兒軟磨硬泡一手扶植著古玉華當了我們數學組初中組組長的,雖然後來因為不得人心被抹下來了,但古玉華一直對胡雅玫感恩戴德,如今總算找著機會報恩了。」于泉兒伶牙俐齒,只幾句話就把胡雅玫和古玉華的形象活靈活現地勾勒出來了。

  米粒兒聽著覺得很解氣,開玩笑說,「你嘴可真刻薄呀!」

  誰知道于泉兒用手推了推眼鏡,瞪大了眼睛看著米粒兒說,「傻姑娘,看樣子你還沒把咱學校看透哪!」她的口氣聽起來很像李西航和程東宇,他們也經常對她說「你太純情了根本就不瞭解學校的複雜。」

  「可能是你一直在團委吧,好多東西接觸不到,如果你在年級組,你會聽到很多很有趣也很噁心的事兒……」于泉兒這時候的表情不再像個頑皮淘氣的孩子了,她一臉嚴肅,嚴肅中似乎流露出某種失望,「其實一開始我是真心實意想當老師,真的,我們家人兒全是老師,我哥出國前也當老師,我覺得除了當老師,我不可能幹別的,而且別人全說,教師這職業特單純特神聖……還特自在……」

  「誰知道進來之後才發現,滿不是那麼回事兒,告訴你吧,這裡頭,亂七八糟的事兒多著呢!」

  「說實話,我對這兒是不抱什麼希望了,一沒錢二沒時間,還搞得比哪兒都複雜,有什麼意思,瞎耽誤功夫!」

  米粒兒聽出於泉兒話裡有話,忍不住試探:「那你打算撤了?」

  于泉兒看了看她,沒正面回答:「你是N大附的吧,我是C大附的,你們同學裡頭是不是大部分都出國了?反正我們同學是,走了大半個班了……」

  就在這時,會場裡發生了一陣騷動。從古玉華她們坐的位置傳出混亂的叫駡聲,兩個人不約而同站起來向前排張望。

  只見古玉華和坐在她旁邊的幾個女教師,正指著離她們幾排座位的一位中年男老師破口大駡,使用的語言骯髒污穢不堪入耳,形象之粗俗,水準之低下,令人瞠目結舌,絲毫不顧及師道尊嚴,完全是馬路上的潑婦駡街。

  米粒兒看著古玉華插著腰,伸著胳膊,二目圓睜,青筋暴露的形象,忽然間想起了當年高智洋打她一個耳光的事,看見此情此景,她就能想像當年古玉華是個什麼模樣。

  原來,由於古玉華們對譚恩湄的詆毀越來越激烈,有的話已經達到人身攻擊的程度,周圍的老師們開始議論紛紛,而那位坐在她們身後的男老師,忍無可忍站起來要求她們適可而止,卻沒想到她們忽然掉轉槍口,把矛頭直接指向那位男老師,甚至陰陽怪氣地污蔑男老師制止她們,是因為對譚恩湄別有用心。

  眼看著古玉華肆無忌憚地表演,而且愈演愈烈,一直保持沉默的大貓茅炳坤終於輕輕地拍了拍桌子,「我們今天開的是教師代表大會,不是文革批鬥會,我希望老師們自重。」

  幾句話聲音不大,但很有分量,帶著大貓特有的渾厚的男中音,從麥克風裡傳出來,會場裡立刻就安靜了,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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