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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卷八

  方琳沒有死。

  雖然方琳沒有死,但是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方琳。

  校方參與了這起自殺事件的處理,方琳的媽媽來了學校,跟校長談了良久的話,後來方琳被接走,再也沒有回來。

  我的心裡,不是沒有一點兒內疚的。說實話,雖然我一直堅持愛著自己也知道荒唐的溫特,可是我不明白方琳自殺的原因,她的性格與之前完全呈現了兩種不同的極端。

  我不能解釋方琳的極端,於是我無法在心裡與她真正告別。直到今天,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自殺。即使我愛溫特,那麼我也可以不愛溫特,我愛不愛溫特其實與她是沒有什麼太大關係的。我們都是當時愛著溫特的某一分子,誰都不敢說誰在溫特心目中的位置多一分,少一厘。

  我們都是一樣的人,都有著寂寞而又脆弱的靈魂。

  可是,她為什麼要死呢?

  那天晚上的事件發生之後,螞蟻一直沒有跟我講話,也一直沒有再來找過我。直到我忍不住主動到了他的房間,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買好了回上海的機票。

  房子似乎也退掉了,裡面零零碎碎的東西基本都處理掉,有幾個工人在打掃衛生。此屋即將告別螞蟻,迎接新房客。

  我坐在螞蟻原來奶牛一樣的床上,可惜現在奶牛床單已經不知何處去,只剩下一副光禿禿的床板。我不知道該如何言語。

  「抽煙嗎?」螞蟻遞過來一煙眼,我默默地拿了一根,點燃,大口大口地抽了起來。

  「你知道我的名字嗎?」螞蟻坐在我的身邊,一起默默地抽了半根煙的時候,他突然說。

  我搖搖頭,他笑:「身份證上叫蘇原爭。」

  「嗯。挺怪的名字。」

  「沒什麼奇怪的,人的名字都是奇怪的,只是因為叫習慣了,什麼樣的組合都不覺得奇怪——難道我的名字會比陳水扁奇怪?」

  我笑,被煙嗆了一口,差點兒咳出眼淚。

  「螞蟻……」我想跟他坦白一些他該知道的事,卻被他制止住。

  「不用說了,我都明白。」

  螞蟻自言自語地說:「其實我早該明白。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以前我們的女人,也是這樣跟你又跟他,這沒什麼好奇怪的。誰也不會當真。怪的是,這次我有點傻帽。不過也好,證明我有愛人的能力。我一直以為我愛無能來著。」

  「對不起,螞蟻。」

  「這算是告別致辭嗎?」

  我沉默。

  「我把心高舉向天空,你把我的心,埋葬在土中。」螞蟻自嘲地笑了笑。

  「螞蟻。」我正色地說,「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五百年後吧,等我跟佛求個緣,我掛滿一身樹葉在來世的某一個路口等你。到時候你得敏感點兒,那滿樹顫抖的葉可都是我等待的熱情。」

  我眼淚掉下來。

  「你寫一個位址給我,如果我將來去上海,一定去看你。」

  「不要看我。沒準兒哪天我就被吹散在風中了。我們還是相忘於江湖的好。」

  「蘇原爭!」

  「你這麼叫我還真彆扭,求你了。」

  「我不要跟你失去聯繫,我不想永遠也不會再見到你。」

  「那又何必呢?要麼現在跟我走,要麼再也別見面。」

  「我不允許你這樣。你必須要給我一個能夠找到你的位址,或者電話。」我倔強的脾氣上來了,我堅決地看著螞蟻。

  螞蟻拿了一個破損的玻璃杯,說:「你要是能哭這麼一玻璃杯眼淚,我就答應你。」

  「一言為定?」我端過玻璃杯,便開始擠眼淚。

  可氣的是,平日裡眼淚說來就來,這關鍵時刻,想要一點兒眼淚作為交換條件,卻變得那麼難。我使勁地、拼命地讓自己哭,哭,哭,可是還是哭不出來。

  「行了,我跟你開玩笑的。楊殷齊,別犯傻了。我不能不說,雖然你不愛我,我卻無法不愛你。」螞蟻歎了口氣,竟然紅了眼圈。

  這句話的殺傷力之大令我無法想像,我頓時淚流滿面,我連忙拿了杯子去接,不一會兒,果然接了薄薄的一層水,我打算再接再厲,繼續哭滿一杯,結果螞蟻奪過杯子,一口喝了下去。

  我呆住。

  「原來眼淚真的跟大海一樣,都是鹹的。」

  「你答應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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