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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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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非常小的床,小到僅僅可以容納一個不胖的人睡,床單是黑白相間的,枕頭也是,像一隻低頭不語的奶牛。 可以想像螞蟻那薄如紙張的身體,怎樣舒服地在這張合身合體的床上很快地進入雜亂的夢鄉。 我坐在這張奶牛一樣的床上,卻發現在枕頭邊有一條黑色的東西,我有點好奇地拿起了它,卻發現是一條女人的絲襪。 我笑笑,將絲襪扔到了地上。 差不多可以想像到方琳的吞吞吐吐與此相關,但是這對於我來說,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並沒有什麼意外,我甚至可以想像他那些理不清剪不斷的複雜關係,但那些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重要的。 看來螞蟻的傷勢並不嚴重,以至於這麼晚了他還可以不用在家裡休息。 我的擔心是有些多餘了。 我打算起身離開。 剛要走出門口,突然,明美一身疲憊地走了進來。 我們倆幾乎同時愣在了彼此的視線中。 我也似乎就在當時,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情。 很多事情一旦明白,就不需要多說,明美恢復了她慣常的無所謂的姿態。是的,我第一次發現她和螞蟻,真的是擁有著差不多的表情,差不多的神態,差不多的裝扮。 怎麼之前沒有想到——怪不得螞蟻緊張我跟明美的往來。原來一切怪異之所以怪異,皆因為答案被蒙在鼓裡,答案一旦公佈,便沒什麼怪異可言。太正常了,原來是這樣。 呵呵,我冷笑了一下,不打算說任何話地繼續向外面走去,仿佛我從來沒有認識過眼前美豔無比的尋明美。 「喂。」明美竟然喊了我一下,我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我來找螞蟻。他不在,我要回去了。」 「……嗯,他這幾天不在。我幫他看一下門,我無處可去。你不要誤會。」 我努力維持了一下風度說:「怎麼會?」 「我知道你是想得開的人。你跟她們不同。」明美露出一個知音般明朗的笑,放心地對我眨眨眼,她的表情令我非常不舒服,但是在這樣的關口,我只有迎合著她的信任,做了一個寬厚的姿態,然後迅速地走出了門外。 一出門,向著黑暗的胡同外走去,我壓抑的情緒才感覺滾滾而來。 我與她們不同,我是想得開的人。哈。這是一個多麼強的讚美語。用這樣的一個讚美語,足以令對手不好意思,於是,不論發生了什麼,都變得沒所謂起來。 我開始感覺到自己有一種強烈的、被欺騙的感覺,從進屋前方琳對我不斷追問,到我發現與螞蟻戀愛那麼久,竟然連他住在哪裡都不知道,再到離開時候與明美的遇見和明美對我的大度做出的肯定性的讚美……我感覺我的世界被這些人全部攪亂了,接連不斷的憤怒深深地包圍著我,仿佛發現全世界都充滿了複雜的瞞騙,而我像一個被割得七零八落的可憐的透明人一樣,被風沙揚在半空,紛紛掉落的片刻,我甚至抓不住一根可靠的羽毛…… 「橘子……」方琳從黑暗中閃了出來,臉上寫滿了惶惑。 我沒有理她,徑直向學校走去。 本以為第二天螞蟻會來找我,為這次的意外作一個圓滿的解釋,我甚至想好了如何與他再一次決裂,把一切的表情和臺詞都設置好了,但是,很意外的是,我卻沒有看到螞蟻。 不光沒有看到螞蟻,連方琳,我都沒有看到。 甚至,在食堂吃早餐的時候,我連蘇美都沒有看到。 一時間,仿佛全世界都安靜下來,像齊齊約定好了似的。 好久都沒有享受過如此平靜的生活,我卻沒有想像中的放鬆。說實話,螞蟻的沒出現令我非常意外,我開始發現自己對待這份感情的態度有了很重要的變化,我甚至開始像一段正常的戀愛一樣追求事物發展的方向。昨天出現了那麼意外的轉折,難道螞蟻可以沒心沒肺地任由這件事被曬在陽光下?莫非他認為只要任其荒蕪,它便有自動圓滿的可能? 是螞蟻太天真,還是我太計較? 我們的關係真的已經到達了那種我可以容忍斤斤計較和漫不經心混合在一起的複雜? 我拖著小提琴,一個人沿著城市的街道行走,滿世界東來西往的人,滿世界東奔西走的腿,滿世界東升西落的平常。生命的意義究竟值不值得去探究?生活的價值究竟應不應該去盤算? 我的世界就這麼一下子灰了,曾經的一片澄明,是否真的為此一筆,便從此告別了彩色,攀上了孤獨的黑白? 在護城河邊,我停住了腳步,拿出了我心愛的琴,唯有音樂,是安撫我靈魂躁動的慰藉。我讓耳側的旋律,如同這靜靜的水流一樣,細密而豐滿地緩慢逝去,直到未知的世界。 就在我收住琴聲準備告退的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向我走來。 我幾乎是有預感般地抬起了頭。 溫特如一尊塑像一樣站在了我的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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