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少年都會遠去(58)_純白

五八

　　當下次她再給倪險岸電話時，聽出他又在七七身旁，忍不住耍個小花招："倪險岸，你趕緊過來陪我。"

　　倪險岸此刻正和七七守護在華北床前，他今天上午又動了一下，這回是千真萬確了，七七、特護員和倪險岸都看見了。他的睫毛輕微地顫動，細微的動作讓三人都激動不已，立刻去喚醫生來。

　　但醫生聽到他們語無倫次的描繪，並沒有任何驚喜："病人只是痙攣。"

　　見對方不回答，沈龍九又說了一遍："倪險岸，你快過來嘛！我們今天收工了，你陪我去吃比薩好不好？"

　　倪險岸說："我還有事。"

　　沈龍九在那端愣了，一賭氣道："你不來，我就死掉。"怒氣衝衝地掛了電話。

　　倪險岸到底還是去了。一路上他暗笑自己，真是拿這個小姑娘毫無脾氣，唉。她和姐姐七七到底不一樣，七七隻比她大三四歲，可從來不需要人多操心，性格很爽，不用挖空心思去猜她高興不高興，她愛幹啥自己早就幹啥去了。他喜歡她的豪情，可以一起瘋一起鬧，也可以安靜地聽他說話，是可友可妻一樣的人。

　　待見著她，她正捧著一袋話梅津津有味地吃。看到他，她笑了，揚一揚手中的袋子："等你不來，我讓助手去超市買了這個！"又補充，"我知道你會來的。"

　　看看他的臉色："倪險岸，你生氣啦？"圍著他團團轉，"哎呀，我錯了，我檢討！原諒我的任性吧！"

　　他沉聲答："女孩子都是有些脾氣的。"

　　華北仍沒能醒來。醫生已經讓七七放棄他了。他說："病人處於深度腦昏迷這麼久了，腦部某些生命中樞部位損傷嚴重，醒過來的機率很微弱。沈小姐，你還是放棄吧。我知道這麼說，很不人道。"

　　這番論調七七以前就聽過。卻從來沒有這樣絕望過。華北，華北，你怎麼就是醒不過來呢？華北，我們是好孩子，我們不是殺人犯，等你醒來，我們回新疆，我們到爸爸墳前，長跪不起，我們去拜會你的爸爸媽媽和奶奶，我們要乖乖的，華北，你睜開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華北。

　　華北，花都開好了，可你怎麼還不醒來？

　　華北，你不乖。

　　七七的心情很糟糕，去酒吧買醉。當倪險岸找到她的時候，她面前擺滿了一排酒瓶，人依然是清醒的，把胸前的墜子捧到手裡，仔仔細細看。

　　那天，七七和華北去雲城郊外的一處湖泊玩，上了駁船，微仰起臉，迎著風。華北一個轉身，就這麼看著七七，就這麼看著，笑著，一不留神，仰身掉進水裡。

　　他愣了幾秒，大笑起來，七七指著他，笑得直不起腰。

　　好在華北會游泳，湖水也不大深，爬上來，身上、頭髮上，都是水。抹一下眼睛，眨一眨，水滴停在睫毛上，頭髮濕嗒嗒地貼在額頭。

　　十幾歲的初戀，真是幸福得無話可說。

　　再喝一口酒。為什麼我們在想醉的時候，總是醉不了？

　　倪險岸扶起她時，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人。

　　一個人。

　　那個人坐在一幫衣著考究的人中央高談闊論，正仰頭大笑。那張臉，倪險岸至死也不會忘記。

　　他是他的仇人，他綿延至今的血海深仇。他就是那個小太保。

　　倪險岸握緊拳頭，手伸到口袋裡，注視著那邊好半天，頹然放下手。

　　七七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明白了："你的仇人？"她壓低聲音問。

　　"是。"他的聲音低沉，拼命抑制住憤怒，"太遠了。他周圍的人又多，我沒有百步穿楊的把握，也不想傷及無辜。"

　　七七伸出手，往他的口袋裡一摸，感到那是一把搶。她問："你等了很多年吧？"

　　"是。我始終沒有什麼像樣的機會，只得隱忍至今。"他搖著頭，"你看，這次仍……"

　　"是哪個人？"

　　倪險岸說："就是最中間那個，穿棗紅色西裝的。"

　　七七站起身，朝那夥人走去。倪險岸想拉住她，可顯然來不及。

　　她徑直走過去，肆無忌憚地盯牢小太保的眼睛，眸子漆黑明亮。她穿的是緊身T恤，低腰牛仔褲，時尚嫵媚，又帶一點兒中性美。在嘈雜的音樂背景下，她拉過他，迅雷不及掩耳地覆上他的唇，朝他笑一笑，優雅轉身，向門外走去。

　　第九章：世事一場大夢

　　龍九更忙了，出唱片、給時尚雜誌拍照、參加談話節目、拍電視……在家裡呆的時間越來越少。有一天倪險岸和七七去片場看她，她正被眾人簇擁著唱成名曲。不小心迎向他的目光，來不及躲避，唱歌也走音了，連呼吸都很吃力。

　　她勉強唱完歌，和那群人打了個招呼，走了過來。對和倪險岸站在一起的七七仍有敵意："我讓倪險岸過來，你怎麼也有空？"

　　七七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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