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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七七果然還是戴上了。她在酒吧裡當招待,時常碰到無理的客人,為了飛單故意找碴,把酒潑在她身上,摔碎瓶子,又弄得桌子上一片狼籍。她的一雙手因此要沾上很多污水,對戒指又愛惜,索性買了一條漂亮而廉價的項鍊,把它穿起來,當成墜子戴在脖子上,從不離身。

  此際吳尚華非要她摘下不可,她當然不肯,兩人爭執起來。吳很惱火,一個巴掌扇過去,七七一閃,他又一巴掌過來,她再躲,不小心碰到床角,額頭磕破了。

  沒想到吳看到血竟然興奮異常,索性左一掌右一掌地打了起來,還嫌不夠,抓起扔在一邊的褲子,解下皮帶,向七七抽去。

  七七和他對打,但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是身強體壯的大男人的對手?她再次被他推倒了,被抽得渾身是血,只好縮在一角,拼命護住頭。

  吳樂不可支地看著身上一片青紫色、嘴角流血的七七,扔掉皮帶,撲了上去。

  次日早晨倪險岸就來了,身上帶著準備好的合同,進門就開始談條件講回扣。他和陳志明的風度都很好,關係卻再較量不過,為著利益據理力爭。

  相當艱苦,總算談妥了,合上資料夾,站起身,握手。七七在外面敲門,想約媚兒一道回去。

  看到她,媚兒驚呆了,她額頭上,手臂上,大腿上,滿是傷痕。什麼也說不出,無言地把她摟在懷裡。

  倪險岸見她的樣子,愣了,指指她,轉身對陳志明說:"陳老闆,你看……"

  "好說,好說,好說。"陳朝媚兒努努嘴,"你去拿些錢給她,算是我替吳向她賠禮,哦,賠禮。"

  一行人走出酒店,媚兒說:"梅妮,你自己先回吧,我打算和陳老闆四處轉轉。晚一點再回去。"

  七七點點頭,目送陳、吳、媚兒鑽進車裡,走遠。倪險岸站在她旁邊,隔了一會兒才道:"你……沒事吧?"他的眼睛望向前方,並不看她。

  "沒事。"她虛弱地道聲再見。

  他回過頭來,遞一張名片給她:"以後有事,可以找我。"這個動作幾乎是下意識做出的,他自己也不能分析,這女孩的一舉一動怎麼就如此令他有種恍惚的熟悉,叫人牽掛。

  七七接過來,揣在坤包裡,揮揮手,往回家的方向走。其實吳給的錢,加上陳的,已經是個很不錯的數字了,她身體不大舒服,理應打車的,為了省錢,還是罷了。

  走出好幾步,回頭,發現他還站在原地,專注地望著她。

  她掙扎著往前走,胃裡翻江倒海地難受,有什麼東西直往上湧。儘管昨天宵夜時她喝多了,早就吐得乾乾淨淨,這會兒又吐出一堆苦水,筋疲力盡,靠最後一點力量扶住路邊的一根電線杆,臉貼上去。

  這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媚兒和別人走了,華北在醫院裡,她沒有任何別的什麼人。

  他來了。沉默的倪險岸沖過來,在眾目睽睽之下,那麼自然地抱著她。他說:"你發燒呢,得去醫院。"伸手攔車,神情焦灼。

  七七覺得自己多麼幸運,在危難關頭,總有人挺身而出,救她於水火。

  所幸並無大礙。但看到她肩頭的傷,他的聲音沙啞:"我……我不知道他們會這樣。"

  她看著他,搖搖頭。

  他按住她的手:"餓了吧?我給你弄點粥回來。"

  進來的時候,他拎著一罐小米雞粥,坐在床邊,耐心地喂她。七七手上吊著針,靠在床上望著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忽然就很想叫他:"華北,是你嗎?"她努力睜大眼睛,不讓自己哭出來。她的心裡很安寧。那種平靜,就像是小時候在媽媽懷抱裡,極愛嗅她衣服上的淡淡肥皂氣味,和她搽的雪花膏香氣,鑽進肺裡。何以會想起五歲呢?那麼舒適如此刻。

  不僅是七七在暗裡自問,倪險岸心裡也有類似的不可言說的感覺,這麼多年了,讓他發現自己居然尚有柔情時刻的女人,相當少。

  感情?他想,感情?他為多年前的初戀搭進去了一生,還連累了父母雙親,而仇人依然逍遙自在地生活在這個城市,繼續在商界中呼風喚雨。

  確實是餓了,七七喝掉了大半罐:"真香,不過,我再也喝不下了。"

  倪險岸就將剩下的一點喝了個底朝天。放下罐子時,朝她笑了笑。七七不禁看呆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原來他是有酒窩的,左邊酒窩比右邊深,有種不平衡的俏皮之美,他笑的樣子,竟然很好看呢。

  打完針,他送她回到住處,說還有事,匆忙離去。七七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媚兒回來了。一進門她就嚷嚷:"梅妮,梅妮,傷口還疼嗎?"

  她容光煥發地走進來,身上的行頭已不是昨天的那一套,伸出手,喜滋滋:"你看!"七七瞧了瞧,是枚鑽戒,看得出來價值不菲。媚兒又將頭髮捋到耳後,露出耳環給她看,"怎麼樣?怎麼樣?"

  "好看。陳老闆送你的?"

  "是呀是呀。"媚兒從扔在一邊的購物袋裡拎出一條裙子,嘩啦地抖開來,遞給七七,"來,試試。我還記得你的尺碼呢!"

  "送我的?"

  "是嘍!反正是他的錢,不用白不用。"

  七七試衣服時,媚兒又看到她背上的傷,忍不住罵開了:"靠,吳尚華那條狗,下手還真毒!我只知道他們喜歡玩SM,沒想到會這麼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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