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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中午吃飯時間,街道上盡是抓緊時間談笑風生的上班族和學生。

  她坐在市中心的噴泉廣場。幾道噴泉在身後飛射,散開,擊落……迴圈著水光的燦爛。

  手中是一瓶溫溫的綠茶,腦中迴響著剛才那些,似乎聽到,卻似無的話語。

  ……

  「我和浪不是親生兄妹,浪是我爸死去的搭檔的兒子,但是我爸對浪的疼愛不亞於對我這個親生女兒的。」小亭邊喝蘇打水邊說。

  「……」

  「但我媽卻不同,她似乎對浪很反感。所以爸一直安排浪分開住,父親一直用最好的師資教我們,所以我根本沒有去上大學,因為大學的課程我都會了。只是浪堅持要進入思季的天文系。」小亭若有所思地望了一下她。

  「為什麼?」

  她覺得奇怪,既然是黑道,根本無需高文化。

  「因為我爸不想我們再走黑道。而且爸一直希望浪成為調酒師。所以在他去歐洲開闢新生意之前,就出資開了這間藍調——」說到這裡,小亭苦笑,「可是他這一走,媽就成了國內郭幫的主宰人。爸走之前,她承諾三年之內不會和浪有任何聯繫。天意弄人,爸的生意剛好在今年出現了危機。所以,第四年到了,媽的承諾,也過了限期,她對浪的恨,始終要爆發出來。」

  「她一直不想浪碰調酒,所以,她接二連三地找人攻擊浪。至於浪有沒有屈服,就不得而知了。」小亭喝完杯子裡最後一口蘇打水,「好了,我對一個隻想找我哥當愛情傻瓜的女人,只能言盡於此。」重重地放下杯子,她的眼神變得冰冷。

  ……

  我對一個隻想找我哥當愛情傻瓜的女人,只能言盡於此。

  ……

  愛情傻瓜,是吧,自己只是把他當作一個避風港,可能哪一天自己的傷口痊癒了,不需要人來保護了,就會毫不猶豫地離開。

  小亭當時皺起的眉頭,並不單單因為檸檬的酸吧。

  這樣一個家庭,這樣一個母親。如果能瀟灑地走出來,走到和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哥哥身邊,那不僅僅是勇氣,更是感情。

  而她這樣盡力維護的哥哥,卻甘願做她口中的傻瓜。

  可是,就算是傻瓜,他好像也做得很好,很開心。

  他的笑容在模糊的記憶裡,如浮雕一般,瞬刻變得歷歷在目。

  許久許久,路上的行人逐漸稀少,遠處傳來某學校上課鈴聲。手中的綠茶不再溫熱。只聽見噴泉歡快地舞動,知了不厭倦地唱著同一種曲調。

  他踏在她沉重的身影上,眼中一片溫柔。靜靜地坐在她身旁。

  她捏緊手中的綠茶瓶。

  「你不用上課嗎?」

  他笑笑,本來還以為她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呢。

  「看來連思季都染上了翹課的風氣了,那我也試一下吧。」

  她被逗笑了:「你一向不是隨大流的人。」

  「是,其實我是,」他慢慢地轉頭,認真地看著她,「隨著命運而逃避命運,不是嗎?」

  她微怔。

  「只是永遠都作繭自縛。」她似乎把他的話補充完畢。

  「是啊,可是你的逃避方式也不對,只會傷害到生活在太陽底下的人。」峰迴路轉,轉入正題。

  「會嗎?」她仰頭張望豔陽,卻被刺眼的陽光重重地打回。

  「很痛對吧——」他看到她的舉動,「可是當你用手稍稍掩蓋住眼睛,就不痛了。」他伸手,放在眼角旁,遮住直接打下來的陽光。

  「可是不能永遠都遮住啊。」她黯然低頭。

  「是啊,所以不如找個沒有太陽的地方坐下來,更乾脆。」他的話語有重重的意味。

  她笑了……

  其實他在勸說自己放棄。或許說,教唆自己跟隨他的逃避方式。

  浪,是太陽底下的人。而自己,卻是被命運重重壓著的逃避者。

  縱然這樣,仍是不願放棄!

  「可是還他欠我一個解釋。」小雨不願再用一語雙關,直截了當地說。

  「什麼解釋?」飛遠的眼神淡然無風。

  「既然已經知道我的懦弱,既然能包容我的懦弱,為什麼在最後的防線,一句不發就退了下來呢?」

  為什麼要放棄生活,為什麼要遵照小亭媽媽的意思。

  報紙上的照片就是最好的證據,他顯然已經屈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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