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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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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時的同桌吳啟程把電話打到家裡來。他只是想碰運氣,結果真的碰到了。 一聽到夏珩的聲音,吳啟程驚連呼三聲媽呀。夏珩在電話這頭笑了,這傢伙還是這樣風風火火。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吳啟程的聲音聽上去還有些驚魂未定。 「沒多久,有什麼事嗎?」夏珩問。 「同學會嘛,來吧!給我們講講日本見聞,咱們班去留洋的也只有你了。」 掛上電話,夏珩的心癢癢的。 沒想到這麼快可以和大家見面。夏珩一向對社交活動興趣缺缺,但這次,他真的動心了。在日本艱苦的日子裡,唯一支撐自己的就是回國後的苦盡甘來。 「咱們全班也就你留過學呀!」吳啟程的這句話像一根細細的弦,撩撥著夏珩的心。 同學會在一間高檔餐廳中舉行,只有一個包間。來的也不過十人,包括夏珩最不想見到的。 待了一會兒,夏珩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的一時衝動,身邊同學個個侃侃而談,毫無插話的餘地,原本比較要好的吳啟程,此刻也只會一臉諂媚地圍在大老闆身邊。 夏珩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菜,期望這一切快點結束。 但總會有人看到他。 「夏珩,留過洋就是不一樣,嫌我們老土了不是?」 「哪有?」夏珩只好苦笑,「你們聊的我實在不懂。」 「怎麼會?你可是咱們班的高才生,向來只有你懂我們不懂啊!」 其他的人都嘻嘻地笑起來。 夏珩扯扯嘴角。 「現在在哪裡高就?」又問。 「……」 「哦,那家公司啊,我跟他們的總經理熟得很,如果有什麼需要的,你只管說。」 「我才剛剛上班,暫時還沒什麼。」夏珩微笑。 「夏珩啊,聽說中國留學生在日本,日子大都不是很好過,女人賣身體,男人買苦力,是真的嗎?」 夏珩想起自己整日辛苦打工的情景,嘴裡仍反駁:「怎麼會,宣傳得有些誇大其詞了,雖然不是很寬餘,但節省點也足夠了。」 「就是的,夏珩學習這麼棒,賺獎學金都賺得數不過來了。」吳啟程插嘴。 夏珩只好再笑。 「學習棒又如何,想想過去學得天昏地暗,到頭來,根本派不上一點用場。」 「誰說不是,大學教授不也去賣茶蛋了嗎?學問,真是不值錢啊。」 那邊傳來一陣大笑,怎麼聽都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夏珩木然地望著一桌菜肴,只覺得胃裡酸水直冒。這簡直不能被稱作同學會,一幫無聊的大款,肆無忌憚地炫耀著他們的粗俗,卑劣,還有一群毫無自尊的人忠心簇擁。 夏珩從未如此的失落。在日本,對身處環境的失望,回國後自己才華得不到認同的惆悵,都比不過此刻,這如坐針氈的感覺。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如想像中那麼優秀。一切關於未來的憧憬,是否都只是海市蜃樓。 夏珩深深懊悔不該答應吳啟程的,可吳啟程在電話裡說得太動聽,讓人不得不點頭啊。所以,這就是報應。夏珩苦笑,自己參加同學會不是也另有目的麼? 如今這般景象,就如同一心要炫耀的孔雀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開深厚五彩斑斕的尾巴。 窘。 真的不該來的。 「以後,我不會再做這樣的蠢事了。」夏珩突然冒出一句。 我微微一愣,「什麼事?」 「沒什麼。」夏珩如平常地笑起來,「不該對自己期待過高,擺不正自己的位置,只會徒添煩惱。」 「從頭做起,不是壞事。」 「那封信……」 「呃……」驚! 「她沒有同意吧?」夏珩淡淡地說,「其實早該猜到,我現在這個樣子,誰會青睞?該有些自知之明吧。」如果他說的是「我現在要一心一意為事業打拼,兒女私情暫時放在一邊,大丈夫何患無妻」之類的話,我心裡也許會好受些。 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總之他一定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以夏珩從小到大就不夠樂觀的性格來講,他傷得不輕。 真是,回國後事事不順,怪不得他會如此沮喪。 那些有錢人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為什麼總像瘋狗似的到處亂咬人? 說到有錢人,就不由得想起徐立濤,不知他的嘔吐症狀是否減輕些……打住,現在這種時刻怎麼可以分神去想別的男人。眼前的夏珩哥哥,才是重中之重。怎樣做才能幫他重拾信心? 上天呀,給我個靈感吧! 天邊突然一道閃電,腦中冒出的想法真是石破天驚。 「其實,那個……」實在不好開口。 「夏珩……其實,濛濛她……」我的內心在掙扎,五臟六腑快要纏成死結。 「濛濛她……沒有,」咬緊牙關,哆裡哆嗦,擠出這句話,「沒有拒絕。」 「你怎麼了?」夏珩眨著兩隻無辜的眼睛,「是不是很冷?」 天曉得我現在的表情何等扭曲。 「濛濛,並沒有拒絕。」話一出口,我暗暗期待夏珩可以義正詞嚴地一揮手,說「現在要以事業為重,讓那些女人靠邊去吧」之類豪氣四射的話。 但,事實是,他的眼中刹那間閃現出幸福的光芒,剛才的憂鬱陰霾一掃而光,快步走到我面前,驚喜萬分,「真的嗎?」他甚至有些手舞足蹈起來,「她怎麼說的?」 「……她說……」我的大腦飛速旋轉著。 夏珩充滿期待地望著我。 我立刻對「騎虎難下」這個成語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她對你印象不錯的。」 「是嗎?我覺得自己不會看錯人,她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孩,是吧?」 「是……吧。」 「她還說什麼了嗎?」 「呃……說,說,人家女孩子嘛,哪有一下就說那麼多的。」編不下去了。 「連下次什麼時候見面也沒說嗎?」夏珩的手搓呀搓,活像個初涉情場的毛頭小夥子。 「……好像說她會寫信告訴你的。」汗哦。 「是麼?她果真是個很純真的女孩子。」夏珩滿臉欣賞。 從哪句聽出純真了? 「我本以為現在的女孩一定會嫌寫信老土了……她的確是與眾不同的。」夏珩站起來,拍拍我的肩,「那以後就有勞你了,我們的傳信天使。」說完,他哼著小曲回家去了。 夏珩果然又恢復「往日雄風」了。 只留我一個人站在冷冷風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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