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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12·千尋 　　——我要你記得——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個人，她真的愛過你，在千千萬萬的人中，她會一直等待，在荒蕪的歲月中，她會一直尋找——即便在分離之後，永遠都不會再出現的你。 　　冬日裡的第一場大雪，終於來臨。 　　未希轉頭看到了窗外漫天飛舞的雪花，她輕輕地轉過頭來，目光寧靜地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他。 　　他在清晨的時候，就已經醒過來。 　　清澈的瞳仁輕輕地轉動著，他看到了窗外的大雪，唇角上揚，竟然出現了一抹微弱蒼白地 　　他微笑著，聲音雖然很弱，精神卻出奇的好，「你……能不能……扶我起來……」 　　未希走上前來，俯下身去將他扶起來，他的身體輕得可怕，幾乎沒有什麼重量，她扶起他，靠在床頭，又把軟軟的枕頭墊在了他的身後。 　　做完這一切，她坐在他的身旁。 　　他靠在床上，微側頭看著窗外的雪花，唇角一片柔柔的笑意，「以後……你一定要好好地生活……」 　　未希抬眸看他，目光依然安靜，她微笑著點頭，「好。」 　　「……還要記得……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要……微笑面對，不要流淚，不要難過……」 　　「好。」 　　「最重要的是……如果遇到了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就像駱明翰那樣的人……」他的聲音微微有些吃力，「你一定要好好地把握……屬於你自己的幸福……」 　　未希看著他。 　　一滴眼淚從她的眼睫毛下緩緩地滾落，她僵硬地坐在那裡，全身都已經不能動了，只是聲音輕如耳語。 　　「好。」 　　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 　　他唇角輕顫，那一抹吃力地笑容卻變得更加柔和，恍若夏日裡從樹葉間灑落下來的細細碎碎的燦爛陽光。 　　「你可以走了。」 　　窗外，大雪紛飛。 　　未希的目光靜靜的，她凝望著他，眼眸中一片晶瑩濕潤的光，卻還在努力的微笑著，輕輕地點頭。 　　「好，我等一下就走。」 　　「……你現在就走……」他虛弱地呼吸著，凝望著她，氣息微弱，「……現在就走……好嗎？」 　　未希的長睫毛輕揚著，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蒼白虛弱、猶如一團隨時都會散去的光芒一般的他。 　　終於。 　　她再次輕輕地、微笑著點頭，「好，我現在就走。」 　　他的手指輕顫著，指著窗前的戀之蔓，胸口輕輕地起伏，呼吸輕微，「把……戀之蔓……帶走吧……」 　　她幾乎麻木地點頭，麻木地微笑，重複著那一個單音節，「好。」 　　她走到窗前，捧起了那盆戀之蔓。 　　青翠的葉片，在她的懷裡，無聲地顫動著。 　　未希轉頭看躺在病床上，猶如一團蒼白光芒的他，她抱緊了戀之蔓，眼底的光芒晶晶瑩瑩，笑容寧靜恍若陽光。 　　「我走了。」 　　他凝望著她，輕輕點頭。 　　她捧著鬱鬱蔥蔥的戀之蔓，垂下眼眸，靜靜地轉過身去，在轉身的一刹那間，淚水洶湧地從眼底湧了出來…… 　　那麼多的眼淚，瞬間彌漫了她的整張面孔。 　　她在他的眼前轉過身，沒有讓他看到她的悲傷的眼淚，知道用力的抱緊了戀之蔓，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就在她走出病房的那一刻。 　　嘀———— 　　病房裡的心電儀忽然轉出尖銳刺耳的警報聲。 　　主治醫生駱明翰帶著醫生和護士從走廊的另一邊沖過來，他們的臉上都有著分外凝重警長的神色。 　　未希的臉上淌滿了淚水…… 　　她捧著那盆戀之蔓，死死地咬緊嘴唇，堅持著往前走，眼眸中全都是晶亮傷痛的淚光，僵硬的身體似乎隨時都會四分五裂…… 　　駱明翰帶著護士迎面而來。 　　她卻什麼也看不見，眼見是白茫茫的一片，唯有，拼命地，一步步地朝前走…… 　　駱明翰與她擦肩而過…… 　　病房裡，警報聲尖銳殘忍地迴響著……一聲連接著一聲……就仿佛是死神的召喚……他再也沒有能力掙扎了…… 　　未希捧著那盆戀之蔓，眼中盈滿了眼淚，她僵硬地挺直脊背，朝著漫長的走廊，靜靜地……一直走下去…… 　　走廊盡頭，大雪紛飛…… 　　其實—— 　　從那一天，當我在電梯裡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 　　我就已經知道，你是誰。 　　可是。 　　如果你不想讓我知道，我就裝作永遠都不知道！ 　　不敢認出你，不敢叫你的名字，不敢開口問為什麼，因為怕你會痛苦，怕你會難過，怕你會不顧一切的趕我離開…… 　　可是，你讓我走，我就安安靜靜地走。 　　只要你以為，我會一直幸福的活下去…… 　　只要在最後一刻，你能安心地離開，我就不會在你的面前流淚，我會微笑，一直一直微笑著……從你身邊走開…… 　　病房內。 　　窗外的大雪，早已將天地變成了一片白色。 　　所有的醫生和護士都在緊張地使用者各種搶救設備為躺在病床聲的那個人做著最後的努力。 　　駱明翰站在距離垂危病人最近的位置，他的手裡拿著一劑急救針劑，面容沉穩，準備給他注射進去…… 　　然而，那只瘦弱的手卻輕輕地握緊了他的手。 　　駱明翰抬頭。 　　賀千洵的臉上扣著大大的氧氣罩，氧氣罩裡，有著一層布規律的白霧，他微弱無力地呼吸著。 　　駱明翰怔住。 　　賀千洵的胸口虛弱地欺起伏著，抓著駱明翰的手不肯放。 　　似乎有著千言萬語，切沒有辦法說出一句話，他只能抓著駱明翰的手，聲音微弱的仿佛隨時都會消散。 　　「她……」 　　駱明翰的眼淚緩緩地流出來，他點頭，在虛弱的賀千洵眼前點頭，一字一頓地向他保證：「我知道，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她。」 　　賀千洵終於放下心來。 　　他緩緩地鬆開駱明翰的手。 　　微微側頭看向窗外，他漆黑的眼眸中，映入了一場漫天飛舞的大雪，純白的雪花在窗前，輕輕柔柔地落下…… 　　天地間安靜得不可思議。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瞬間消失了，只剩下他，漫天飛舞的白色雪花，還有一個女孩，明亮開心的聲音。 　　…… 　　「我叫淩未希，我的名字是未來的希望的意思哦，而且我還是在一個下雪天出生的，」她笑著，眼眸中盈滿澄澈的光芒，「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哥哥還告訴過我，在下雪天出生的孩子都是雪精靈呢。」 　　…… 　　「賀千洵……」 　　她就像是天使一般溫暖地笑著，在不知不覺中，如清雅的香氣沁入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你要好好地記住哦！雪融化以後啊……會變成希望……會變成我們每一個人心中最期盼的希望……只要你相信，就一定會看到希望…… 　　…… 　　蒼白的唇角緩緩地浮現出一抹虛弱的笑意，猶如即將凋謝的絕美曇花…… 　　眼前的一切都似乎要散盡了…… 　　他的頭微微地垂了下去，呼吸漸漸地輕下來，只覺得身體在慢慢地變輕，變得很輕很輕，飛舞的雪花在他的眼前落下來…… 　　如果可以…… 　　就讓他變成一片雪花，然後靜靜地降落在她的手心裡，在她溫暖的手心裡，永遠永遠地睡去吧…… 　　帝垣醫院外面。 　　純白色的雪花爛漫地灑滿了天地之間的每一個角落，晶瑩的、耀眼的…… 　　未希捧著那一盆戀之蔓，默默地站在了純白色的雪地之中，周圍是漫天飛舞的雪花，她輕輕地伸出自己的手來…… 　　一片雪花緩緩地落在她溫暖的手心裡。 　　慢慢地…… 　　雪花一點點地化成水，晶瑩剔透的水，就像是一滴溫暖的淚…… 　　她知道。 　　在那遙遠的雲端，一定會有一個人，一直守護她，一直一直愛著她，他不希望讓她流淚…… 　　他想要她永遠都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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