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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待所有的燈盞都熄盡了,他捧了手中搖擺的燭火,慢慢走來。蒼白的一張臉,在那微微火光中閃躲跳躍。

  待那些微的亮也消失了,便落入那個熟悉的懷抱。

  眼淚,溫熱熱的流下,沾濕他的面頰。

  月亮微冷的光,自碧紗窗後翩翩而來,給這溫暖如春的房間,鍍一層清冷。

  真美。這世界都不存在了,只有我們倆。

  我的雙手,輕輕攀上他的手臂,握住他的手腕。

  「能這樣的看看月亮,真好——」

  「恩。」

  我慢慢伸出手,便有樹影落在我掌心,「其實我最喜歡做一棵樹。」

  「恩。」

  「倘若有一天我死了,便要做一棵樹。一輩子牢牢的站在那裡,在春天發芽在夏天招展在秋天褪盡繁華在冬天一無所有,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不管天地怎麼變,我總在那裡,多好。」

  「我不會讓你死。倘若你死了,我便陪你做一棵樹。永遠和你站在一處。」

  「這叫什麼話,傻話——」這個人是誰?為什麼我竟分不清楚——

  為什麼,我竟如此捨不得——

  「無痕,我好累……」

  無痕,你知道麼?倘若我此時死了,便是連一棵樹都做不成了。可是,我還是不後悔的。不後悔來了,不後悔遇見你,亦不後悔為你死了……

  「無痕,不要對我好……每每你對我好,我就迷失了……」

  唇邊慢慢扯出一絲微笑。胸腹間卻燃了一把火——痛,好痛。攀在他手臂間的手,就這麼慢慢滑落了。

  月亮不見了。

  「爺——!找到……」微藍興奮的呼喊驚破了一室沉寂。

  推門而入的瞬間,她被這一室的昏暗驚住了。屋子裡沒有點燈,只月亮微微的光,清清冷冷的灑落。朦朧中,看見那緊緊相擁的兩個人——竟美的畫一般——

  「爺……」微藍壓低聲音,輕柔的叫道。

  「別出聲——莫漓睡了,她睡了。」

  「爺?」他的聲音溫柔、空靈,卻讓人覺得那樣的絕望和悲痛。「爺?出什麼事了?」

  敏銳的感覺到眼前這人的反常,微藍立刻撲上去看風無痕懷中的人。一顆心,幾乎要忘記怎樣跳動。

  她的臉,在月亮的光裡,那樣安靜恬然。似有似無的那抹笑,動人心魄。

  只是,為什麼她纖細的手臂,竟那麼柔若無骨的垂在他身側。

  「莫漓?莫漓……她怎麼了?」微藍的聲音竟滿是顫抖。

  「別說話,她睡著了。」晶瑩的淚,順著他蒼白的臉滑落,在她冰涼的臉頰上劃出溫柔痕跡。

  「來人啊!」

  室內迅速恢復光明,一行人都矗立在那裡。只那人仍緊抱了懷裡的人一動不動,「她剛剛還吃了藥、喝了粥,還在同我一起看月亮、說話……」那麼多燈燭一起灼灼的閃耀著,卻點不亮那人的眸子。

  「難道——是迴光返照?」不知道是誰顫抖著說出這樣的話。

  「啪!」話音未落,清脆的掌聲已經響起來,那說話的人便應聲倒地。

  「滾!哪裡來的蒙古大夫!尚未診斷便說出這樣的話來!給我打出去!」是齊良玉。他含淚的一雙眼,滿是血絲。

  清雲悄悄上前探了莫漓的脈,「尚有一絲氣息。是齊雲,齊雲來了。」

  「爺,把莫漓給清雲。我們剛收到消息,找到清釉了。只要莫漓再堅持四五個時辰,清釉就回來了!爺!」

  「你說什麼?」風無痕抬起頭來愣愣的看齊良玉,「找到清釉了?」他眼裡的淚在燭光裡閃爍出一絲光彩。

  看到齊良玉深深的點頭,他的淚便毫無顧忌的滴落了,將懷裡的人更抱緊一分,「莫漓,莫漓,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死。絕不會!」

  付清釉趕到雪堡的時候,已經是接近午時。他走的急切,頭髮淩亂,滿面青須——沉靜的一張臉上滿是焦灼。

  「爺!清釉來晚了!還請爺贖罪!」

  床上的人已瑟縮成一團,整個人抽搐不止。強烈的抽搐和顫抖,使得她身上的傷口再次撕裂開,雪白的中衣上一片觸目驚心的紅,連口鼻間也流出烏紫的血液來。

  淩亂的發梢胡亂的粘在額上頸間,更襯得一張臉毫無人色。

  「無痕,你出去。清雲,備金針!」付清釉緊緊的盯著眼前的人——只是三個月不見,眼前的人竟被折磨成這樣!這孩子,總是這樣讓人心疼。

  風無痕的雙腳幾乎被粘在地上,根本挪動不了半分。他知道那種痛是怎樣的刻骨銘心,他知道那折磨是怎樣的難以忍受。可偏偏,他替不了她,幫不了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獨自掙扎!

  付清釉起身,迅速的寫下藥方,「清雲,按方備藥!吩咐微藍多找幾個信得過的人來,大鍋煎藥,不許停歇!」他頭也不抬,接著吩咐,「無痕,去喚良玉、伍澤和玉簫進來!你去外間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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