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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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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澄,你要什麼都行,唯獨這個……爺爺在梅園終老也是好的。」他抬手撫弄風宇澄的頭髮,溫和的說了這樣一句。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等細一想才明白,老爺子是說寧肯時時被關在這裡,也不肯把東西給他的。 「爺爺你怎麼忍心這樣絕情?宇澄自幼在您身邊,付出了多少努力和辛苦,您最清楚不過,您不能這樣偏心……」 老爺子不再說話,擺擺手示意送客,那邊小娃兒早已站在一邊準備關門趕人了。 出了門,我回頭看一眼那朱紅的門聯,忽然就十萬分的惋惜起來,「可惜了那碗好茶,我一口都沒喝呢。」 風宇澄臉上一直冷冷的,聽了我話許久方綻出個不自在的笑來,「你喜歡,我回頭找些給你就是了。這茶原產自玉山頂上一株百年老茶樹,只此一棵樹,所以茶葉產量極小也就分外金貴些,千金難求。」 他牽著我的手,我懶懶的跟在他身後,仍貪婪的看那一園美景。「莫漓累了嗎?要不要我背你?」風宇澄回頭笑笑。 緩緩搖頭,我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自那次誤闖梅園,我便常趁著風宇澄不在偷偷跑去。老人每次必定獻寶的拿出極品的東西來一起分享。我倒不是貪口舌之欲,只是喜歡梅園,也喜歡老爺子。 「字如其人」這句話說的真是不錯的。感覺老爺子就正是精神矍鑠、飽滿圓潤的人。兩個人,一老一小倒也玩的開心。他揮毫潑墨,我端茶研墨,小室中竟也其樂融融起來。他酷愛梅花,猶愛畫梅。而且,他偏愛將梅花畫成單色的一點嬌紅,沒有花瓣、也沒有層次,偏偏遠遠的看上去,就是嬌紅熱鬧的一樹鮮活,傳神之至。有時,他握了我的手教我,便常常沒畫成畫,搞得兩人一身狼狽。他也不惱,只是隨著我笑。 「從來不見梅花譜,信手拈來自有神。不信試看千萬樹,東風吹著便成春。」我伏在他的新作上用我的木頭筆題詞。 「瞧不出,小傢伙肚裡倒還有一點墨水,馬屁拍的極好。」聽了他這話,我便昂了頭驕傲的不可一世,惹得老人家哈哈大笑。 改日再去,便見他門上的對聯各少了一字,變成「梅香探路,貴客盈門。」喜得我一塌糊塗。 就想起一個故事來。說有個小才子家正住在一戶有錢人的竹林後面,他便在自己門上貼對「門前千棵竹,家藏萬卷書」。有錢人見了這聯子覺得生氣,索性令人將竹子全然砍了,第二天得意洋洋的去看那孩子的對聯,誰承想那孩子將對聯分別加一字,變成了「門前千棵竹短,家藏萬卷書長」。有錢人更生氣,又命人把竹子全部連根拔了。再看,那孩子的對聯又加一字「門前千棵竹短無,家藏萬卷書長有」。看,跟老爺子有的一拼呢! 於是便玩聯對遊戲,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雷隱隱,霧濛濛。日下對天中。風高秋月白,雨霽晚霞紅。 我倒是不懂得做對子,只好拿老祖宗的寶貝難為老人家。 玩累了,便又講那孩子長大後跟人對對子,有人出聯羞辱他「二猿鋸木深山,小猴子怎敢對句?」他對「老馬足陷泥潭,老畜生怎生出踢?」 老爺子便指著我一陣笑駡,「我道是好心講故事給我聽,原來在這裡等著我!」於是一老一小的,便又鬧成一團。 冬日暖煦的陽光,照的一屋子晴暖,滿室的和煦都帶著梅花的馨香,兩個人直笑得滿面霞紅,那麼好。依稀就回到了年幼時跟著爺爺的時光。也是這樣的暖陽,也是這樣的溫馨,那是被寵上天的日子。 「莫漓,你和宇澄小時候一樣聰慧。」 「不對,明明是我比他聰慧!」 我從來不曾這樣開心。在這老人面前,我連一絲的隱藏沒有,只是全心的快樂著。 「小傢伙,你從哪裡來的?以前怎沒見過你?」他俯身作畫,閑閑的問我這樣一句。 「這個……我在公子身邊也就是這幾十天的事。」 「哦?他待你倒是極好的。宇澄這孩子向來內斂,很少對人這樣熱誠。你們怎麼認識的?」 「這個……我本是跟著大公子的,後來公子身邊的小廝病了,才要了我來。」 「什麼?你本是跟著無痕的?」老爺子忽然抬頭看我,筆下一滯,殷紅的墨汁便滴落在潔白的宣紙上。 「恩。」想起風無痕,我心頭忽然一痛,忍不住就歎一口氣。 「無痕,他好麼?」老爺子緩緩放下筆,靠坐在椅子上。 我心裡正瘋狂的掛念著他,此時他這樣一問,便禁不住落下來了。「不好。」 老爺子握了拳,面上現出複雜的神色。「他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也有好些天不見他了,也許現在還病著呢。」一想到他,心裡生生的疼,眼中不由泛起淚意。「您知道,他身體向來不好。」 老爺子沉沉的歎一口氣,「那他身上的……毒,你知道嗎?」 「您是說齊雲?我身上也有齊雲。」 「什麼?這不可能!能下齊雲之毒的人十八年前就死了!」他緩緩坐直身子,一眨不眨的看定我。 「我幼時大公子在壽山狼口中救過我。付先生說可能是因為公子和我都被狼所傷,加上壽山環境特殊,又多奇花異草,機緣巧合的過了毒來的。」 「那他,現在怎麼樣?」 「還是會受齊雲之苦。只是,他說齊雲只是讓他受苦,要不了他性命。而且,付先生已經去壽山尋藥了,我們一定會好起來的。」我抬起頭微笑,卻看到老爺子一臉沉思。 「恩,這樣最好,這樣最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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