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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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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固鎮西郊的一座破廟——他們打傷了你,便丟到這裡來了……」他眼角含著淚,欲落不落,一張小臉寫滿委屈和不安,「哥哥,你昏迷了三四天了——」 擠一個安慰的笑給他,「沒關係,現在不是好了麼?」 許是擔驚受怕了好幾日了,此時竟不住的落淚。似乎怕我不喜歡他哭,又狠狠的擦淚,「小乙以後也不會讓人欺負哥哥的!」 竟想起了少年時候的祁歌。 他抖著手,小心翼翼的捧了殘破的碗過來,「哥,你來喝一口粥,好不好?」 是小半碗濃稠的大米粥。 瞧見我看他,他紅了臉,「你別嫌棄,這兩天……實在找不到別的吃食。」 頭昏沉的厲害,此時瞧見了食物,方覺得腹中翻江倒海的難受,「我吃不下,身上不舒服。小乙你吃。」 他的臉紅的更厲害,「我吃過了......把米湯喝掉了,我......」 我心中一暖。才十一二歲的孩子,竟能在這樣惡劣環境下,忍饑挨餓的為「救命恩人」守著半碗粥。 「吃吧,吃飽了才好照顧哥哥不是?」 他紅著臉不說話,慢慢退到牆角,用乾淨的樹枝做一雙簡易的筷子,慢慢的吃那半碗粥。 這才勉力撐起身子來四處探看。自門口斜斜的望出去,恰看到褐色石塊砌成的破敗不堪的牆。地上滿是雜草,不知是不是視角的原因,竟覺得那草幾乎要有半米多深。廟堂裡更是空空蕩蕩的連一尊佛像都沒有,只剩了看不出任何形狀的幾尊泥堆。四處髒亂不堪,蛛網雲集,只有我身邊鋪了乾淨的枯草,勉強算是乾淨。 身上疼得幾乎要散架。只得繼續伏在地上,偏偏每一次呼吸,胸腹間都痛苦難當,不得不慢慢側轉了身子。 「去雪堡,找風無痕,取碧風如玉。」這眼下,我要去哪裡找風無痕?又要怎麼取碧風如玉?竟什麼都不知道! 祁歌。想到這個名字,心裡忽然那麼柔軟。想必此時他已經醒來。倘若他見到了已經是植物人的殷紫,他可會傷心?他可能守住我們的約定? 「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就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幾乎要落了淚,情不自禁的想要把臉埋在掌心。這才發現右手麻木的厲害,幾乎不能活動。費力的張開手,才發現手心裡竟緊握著一個小小的紅色錦囊,錦囊的紅絲帶深深勒進肌膚,都可以看到外翻的皮肉。 我心中一驚,忙仔細的拆開錦囊。是半塊白玉,似乎是被利刃從中斜斜的斬斷,自己端詳半天,竟看不出什麼形狀,只看出雕工精細的螺旋紋樣。玉是上好的,皎如明月,晶瑩通透,溫潤動人。細看,玉身中猶帶著絲絲血線,蜿蜒繾綣。 又仔細的用指尖一寸寸的摸索那錦囊,便在開口的地方發現小小的夾層。小心翼翼的將夾層中的東西取出,竟是一張薄薄的絲絹。打開,便瞧見女子娟秀優美的蠅頭小楷。字倒是大多認識的,只是有些近乎繁體字的,要仔細分辨。 信寫的極簡短,像極了臨終托孤,偏卻連收信人都沒有——只是簡單的交代了這孩子的基本情況:剛剛年滿十四歲,「自幼瘋野、身無所長,常以男兒身教養,對世事一無所知。我本欲與之終老山野,不想世事難料。現跪盼汝視三分薄面七分舊情,將之教養成人。亦不可富貴教養,只做普通廝役稍加照料便罷。吾只願其平安長大,盡享歲月靜好。至於半玉之事,自可不予告知。」 認真的看了三兩邊,便覺得這孩子身世簡單,應該適宜行事。小心的側身躺下,凝神想了很久,才問道「小乙,現在什麼時候?我是說,幾號?」 他愣一愣,方道,「大約五月十二了。」 「哦。你聽說過雪堡嗎?」 「知道的。當今天下,誰不知道雪堡呢?夫子說,雪堡富可敵國。」小乙又將那碗粥捧過來,「你好些了嗎?來喝點粥?」 「不了,真的吃不下你呢。那,雪堡有個叫風無痕的麼?」 他微微愣一愣,歪著腦袋思忖,「這個,不知道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瞎問的。」身上還是沒力氣,費了這半天心神口舌,更累得難受了,只昏沉沉的睡去。 這樣無醫無藥的拖了幾日,身體便愈加的差,每天吃得少,吐得多,又高燒不退,只覺得渾身痛成一片,竟分不清傷在何處。 小乙說我後背被荊鞭打傷,已經血肉模糊。可似乎,遠不止這樣。右腿腫脹,呼吸苦難,想來這兩處該有骨折,又頭暈嘔吐,說不定是腦震盪。 忍不住苦笑。這算是什麼狀況?九殿下竟「盡力」的做出這樣的安排。 實在不能這樣的拖著,只能讓小乙幫我處理傷口。他雖躑躅,卻仍舊答應了。扶我倚在牆上側身坐了,他小心的幫我脫下中衣。那滿是血污的裹巾現在那孩子面前時,他立時就驚呆了,楞了許久才結結巴巴的道,「你是女人,你竟是女人……」 我險些笑出來,笑他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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