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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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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沒有靈魂,所以傀儡都很笨,明月告訴我說,每個傀儡都有自己的名字,你只要喊出他們的名字,他們就會被定住,再不能動,不能說話,不能笑。所以這些傀儡,平日裡都是叫代號的,比如阿大,阿二,阿三……一直到阿三十五。 省事倒是真省事,這說明傀儡師其實是個懶人,懶得天下無敵。 明月說真實名姓是傀儡的死穴,也是傀儡師的死穴,所以,傀儡師是不能洩露自己的名姓的。 「那麼,明月是你的真名嗎?」我問她。 「假的。」明月的反應很淡定。 靠,我虧了。 我開始修習傀儡術。 最先學習的是認木,白檀黑檀紫檀,影木紅木胡桃木,最重的沉香木,最輕的輕木,最香的,最怪的,最硬的,最軟的,最直的,最彎的,最紋路天然的,最年輪清晰的……種種種種,用眼睛認,用鼻子認,再蒙了眼睛和鼻子用手指認。三個月後,只要有一點影子,我就能準確無誤地叫出樹的名字,產地,硬度,年輪深淺和其他各種特徵。 ……這樣的修習一度讓我誤會,以為自己是一條狗,直到明月丟了幾根骨頭才喚醒我的自我認識。 然後是砍柴。 明月領我到一處幽靜庭院,院中別無他物,只淩亂放著一地的樹,她交給我一把長不盈尺的匕首,說:「你要學會劈柴。」 劈柴? —這麼小的匕首,剔牙還差不多,劈柴?還不如用咬的。 抗議無效。 明月說,這把匕首是我的工具,是我在這世上最親密的東西,就如同我的爪子,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我於是日復一日地做著苦力,砍、砍、砍……把滿院子的樹砍成柴,然後把滿院子的柴切成方方正正,又從方方正正削成滾圓,再從滾圓切成方形,從方形又削成圓的……半年下來,我終於忍不住問:「到底要削成什麼模樣呢?」 明月笑眯眯地回答我:「削成繡花針就成了。」 我仰天長嘯:「明月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後來這個故事傳到海裡,就是「龍太子木杵磨成針」的典故。 好不容易把滿院子的蒼天大樹修成繡花針,接著就學習製作花鳥蟲魚,但是在這一關上,我遇到了很嚴重的麻煩:我做一朵菊花,每個人都認為是含羞草;我做一隻雞,它居然會「汪汪」地叫;我做一隻王八,人家嗖地一下就躥到樹上去了;我做一對鴛鴦吧,它們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其實是鴨子;最後我的結業功課是做一隻鳳凰,可是人家死活覺得自己是一隻貓,老湊到園子裡那些傀儡身邊蹭啊蹭的,時不時喵上一聲,到後來浴火重生的時候,好幾個傀儡的衣裳都被燒了個乾淨,之後半個月內歸夢廊的傀儡基本都處於精神崩潰狀態。 最後才開始學習做傀儡人。 【十一】★ 決 戰 後來。 後來過去了很多年,很多很多年,人們把我留在人間的造型變成胡琴上的一條小龍,沒有人記得當初的囚牛是怎樣風流倜儻意氣風發的一代紈絝,沒有人記得我總在月黑風高的長安城裡吹一些美妙的曲子,也沒有人記得我曾在梨園大顯身手,連天子都擊節而歎。 都沒人記得了。 其實我並沒改行彈琴,只是這胡琴,是明月親手所制,我蹲在琴上的時候,就仿佛看到她音容宛在。 是的她死了。 她死了很久了,很久很久了。 我記得那是一個冬天的夜裡,下了茫茫的雪,滿地都是雪白的,月亮卻又出來了,冷硬著一張臉,不知道是嫦娥輸了牌還是誰欠她賬沒還,我在傀儡室裡,給最後一個傀儡畫上濃麗的眉毛,然後就聽見敲門聲。 窗紙上一抹淡淡的影子,不用看也知道是明月,我略提高了聲音道:「門沒鎖。」 然後明月就走了進來,她披了厚厚的披風,懷中抱一具胡琴—我學做傀儡人開始,她就開始做這具胡琴,用她的刀一點一點磨,一點一點刻,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用心地做一樣東西,她也這麼說,她還說,上一次她這樣用心,是在做貴妃的時候。 提到「貴妃」兩個字,我們都沉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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