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 | 上頁 下頁 |
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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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是不是會有那麼一天,我會喊住他,喊他一聲「爸」,然,用柔軟的手握住他伸向我的那雙殘肢,因為,十八年的陌生,在他老去那刻,是多麼想同自己的孩子親近啊,我會聽他哆嗦著嘴唇,半天,喊出那個位元組——孩子。然後我也流淚,他也流淚,我們象一對失散十八年的父女那樣抱頭哭泣。 可是,根本沒有這個機會了。 因為,父親早在母親去世前就因肢體感染去世了。所謂母親死後與他見面的情節,都是我一廂情願地杜撰。我以為,他能等我,我以為他足夠地硬朗,完全可以等到我忘記了對他的怨恨。可是,我卻錯了,母親說過,父親去世的那天夜裡,一直哆哆嗦嗦地喊我的名字,他說,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薑生,他的小女兒。 在他生前,我沒喊他一聲爸。 到了今天,我才知道,其實,我多麼想他,多麼需要他。 我依舊會爸到屋頂上看星星。 我想像著,涼生,就在我家裡,他隨時可能聞端著紅燒肉爬到屋頂上,喊我一聲,薑生。然後看著我象小貓一樣,將紅燒肉全部吃到肚子裡。然後,我們就一起在屋頂上看星星,一邊看星星一邊許願。 我該許一個怎樣的願望呢? 我就許,涼生,你不是我的哥哥吧? 我開始流淚,開始想涼生,六歲的涼生,就這樣起進了我的院子,他喊我薑生。我沖他做鬼臉,把好看的他嚇哭了。 冬天的夜裡,我挨著他睡,黑色的小腦袋靠在他的肩上,我們的小腦袋就這樣在冬天的夜裡緊緊地挨著,象兩顆頑強生長的冬菇那樣。 兩顆冬菇長大了,之間卻什麼也不能留。 涼生的生薑一直沒有開花。 他曾問過我,薑生,你知道不知道,為什麼它一直不開花啊? 我搖頭。他很認真地告訴我,說,因為它知道了他的秘密,一個永遠也不能說出來的秘密,一個那樣憂傷的秘密。所以,它也學會了憂傷,便永遠地告別了花期。 我沒有告訴涼生,初一班主任那十元錢是我偷的,它一直在我的枕頭裡,我是那麼希望自己有能力讓涼生也參加那次春遊。 因為,我那說不出來的秘密,同涼生的一樣,是無時無盡的憂傷。 我能每天在他面前傻瓜一樣地笑,卻擋不住自己痛苦時流下的淚。他能倒盡陶罐裡所有的沙,卻倒不盡對一個叫薑生的小女孩的牽掛。 81.他說,薑生,這樣好嗎 涼生做了接指手術,總算沒有成為殘廢。可是,由於腦部的重創,卻失去了記憶。他唯一記得的就是他有一個陶罐,陶罐裡盛滿沙,長著一株植物,叫薑花。 接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將通知書展開在涼生面前,給他看。 他默默地看,默默地看著那印著廈門大學的通知書發呆。然後,他的手指劃過通知書上有我名字的第一行,輕輕地念,薑生。 薑生。 然後他的眼睛就遮蓋上了大片大片的霧氣。 我突然很開心,我覺得,這樣,涼生失卻了記憶,就不必再為曾經的所有苦楚而心酸,在這裡,在程家,他會有自己全新的生活,只是,生活中再也不會有一個叫薑生的女孩子喊他哥。 九月份,我離開了這個地方,遠赴廈門。金陵考去了青島,未央和北小武都分別考在省城裡的一所大學裡,就在我們高中對面。 未央不想離開,是因為涼生。 北小武說,他也不能離開,因為他要在這裡,他擔心,如果去了別的地方,小九回來的時候會找不到他。 而這個城市,對我來說只有兩個字,不留! 是的,什麼也不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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